第207章 她的打算
“采薇。”
將采薇叫到床前,陰平郡主附在她耳邊,以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你明日遣個人去韋氏,設法告訴韋氏,劉壯山是金氏安排來誣陷晉王的。經過便是金氏得知陳鈺受辱,特意安排時花匠秘密尋來劉壯山,而後……”
細語結束。
陰平郡主想一想後,覺得此法跟上次的留春一樣,不太保險,就又改主意道,“不能遣別人,得你親自去辦。明…後日吧,後日我借著為靈雨祈福,去淨覺寺添香,到時,你喬裝著出去,舍些銅錢,尋些乞兒或是混混,將此事散布於他們,讓他們到韋氏府邸周邊去傳唱。”
采薇應好。
重新躺下,陰平郡主在闔眼之時,忽然又想起,陳鈺約了文安郡主十二日去慈恩寺。
慈恩寺在進昌坊。
進昌坊內匯聚著從各地流亡過來的避難百姓,人員混亂而冗雜。再加之慈恩寺又是京都三大名寺之一,日來日往進香祈福的權貴、商販、外地遊人等眾多。是京都生亂子最多的地方。金家富甲天下,有凶徒埋伏於此,趁亂劫持陳鈺,借此向金家索取些錢財,完全是有可能的。
而十二日,便是後日。
思及此,陰平郡主又心生出一計,將采薇招到跟前,低聲耳語道:“我們明日去淨覺寺。”
“也不用傳消息了,等到淨覺寺,我修書一封,你偽裝了身份,再使些銅錢請寺中的僧人送去給韋四小姐。我願與她暗中連手對付華陰郡主。”
以她對陳鈺的了解,韋氏今日在大理寺那般羞辱於她,她是絕不會輕易的放過出自韋氏的武安侯夫人的。金氏軟弱、陳離太小,她最有可能做的事,是將武安侯夫人和蘇采苓、蘇靜好留在她自個身邊,為奴為婢。
韋氏肯定也受不得這個辱,是以,陳鈺和韋氏之間,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她和陳鈺結交,暗中再和韋氏聯手,隻要把握得當,完全可以利用從陳鈺這裏得來的消息,指使韋氏報複她。
采薇擔憂道:“可這樣一來,郡主豈非要以身犯險了?”
富貴本來就在險中求,且韋雁杳又不是林雨瑤那個蠢貨,不表明身份,她肯定是不會輕信的。再說,隻要能毀了陳鈺,犯點險算什麽?陰平郡主壓著眼底的寒光,低聲道:“你按我的吩咐行事便是,多的無需過問。”
采薇想起靈雨的下場,乖巧應是。
第二日。
陳鈺醒來。
武安侯夫人端著銀盆,蘇采苓捧著妝奩,蘇靜好帶著衣裙,在宛童的帶領下,輕步進到屋中。
許是昨夜的威脅起了作用,三人已經換上了奴婢所穿的素麵細絹衣裳和發髻。
進屋後,知曉陳鈺不喜她們,也都乖覺的站到一邊。
待宛童、秋桑幾個伺候好陳鈺穿戴洗漱好,未有禁令不準她們隨行,三人又乖覺的隨在宛童、秋桑身後,跟隨著她一道前往正房。
正房中,金氏正查看著陳離的課業。
聽到半夏的提醒,她抬眼看來,目光掃過陳鈺後,看向後邊的武安侯夫人和蘇采苓、蘇靜好,軟聲問道:“這便是你昨日去大理寺買回來的官奴?”
武安侯夫人麵色隱隱一變:這個金氏,怎麽也跟傳聞的不一樣!
陳鈺嘴角微微一揚,也被金氏的這一句話給驚豔住了,但她並未因此而有所停頓,而是迅速配合說:“隻是其中三個,還有三百來個,準備一會兒送去春江府。”
金氏點一點頭,並未多問的將課業遞還給陳離後,起身道:“走吧,茯苓幾個已經擺好膳食了。”
“姐,她們幾個,是準備跟著你了嗎?”陳離收好課業,緊跟上來,邊走邊問。
陳鈺瞥一眼他手裏的課業,點一點頭。
“是打算讓她們取代花楹和天冬的?”陳離又問。
“自然不是。”陳鈺隨口道,“花楹和天冬是去春江府管理早前買去的那些下人,等過幾日我們去了春江府,她們自然就會回到我身邊了。”
陳離回頭看一眼武安侯夫人幾人,“花楹和天冬要管那些下人,那你昨日買的官奴讓誰管?”
“你問這麽多幹嘛?”陳鈺瞥他兩眼,“你想過去管她們?那你可以打消這個想法了,我已經安排蘇二小姐管理她們了。”
“我沒有要去管她們。”陳離趕緊解釋,“我是替萬方和維賢問的。我們總不可能一直用著定國王府的管事和嬤嬤,我就想著,趁那些管事還在,挑些可靠的人去他們身邊跟著學一學,這樣他們走後,我們也照樣不缺人用。”
陳鈺揚一揚眉梢:“他們兩個讓你問的?”
陳離搖頭,“不是。是我昨夜寫字時,看到他們無聊的靠在一起打瞌睡時,想到的。反正嘛,閑著也是閑著,多學點本事,總是好的,對吧?”
陳鈺不讚同也不反對,隻是問道:“他們幾個都多大了?”
陳離迅速答道:“盈昃十四,問道十三,萬方和維賢都是十一。”
陳鈺再問:“你是想讓他們都回春江府?”
陳離想了想,說道:“我每日除了讀書寫字,也沒有別的事。他們有四個人,可以輪流著留一人跟著我就行了。”
三人已經進到偏廳,坐到飯桌前。
就著半夏幾個端來的銀盆淨過手後,陳鈺說道:“隻要他們自個願意吃苦,我沒有意見。不過,他們能不能去學,你還得問問母親。”
陳離立即拿起筷子,給金氏碗裏夾了個春卷後,眼巴巴的叫喚道:“母親。”
金氏好笑道:“我跟你姐姐一樣,隻要他們自個願意受這個苦,定國王府的管事們也願意教他們,我沒有意見。”
“謝謝母親、謝謝姐姐。”陳離又給一人夾了塊桃花糕後,說道,“等我學完今日的課業,便去春江府問那些管事。他們要願意,我明日便叫盈昃他們過去。”
“你學完課業,天都快黑了。”金氏也給他夾了塊糕點後,說道,“還是我下午過去時,替你問了吧。”
“謝謝母親。”
用過早飯,到正堂用茶之時,盈昃突然跑了過來。
陳離立即起身,問他有何事。
盈昃向著各人一禮後,從懷中拿出封信,雙手捧著遞過來,“金家來信了,真掌櫃讓小人送來給郡主。”
陳離接過信,順手遞向陳鈺。
陳鈺打開,快速看過之後,向金氏道:“是杜世子的外祖父和兩位舅舅到洪源郡,向舅舅們賠禮的事。”
武安侯夫人和蘇采苓、蘇靜好齊齊看向她。
“他們可真夠不要臉的!”陳離憤慨道,“當初他們攔街退親之時,說得那般義正詞嚴,知曉金家有錢後,便立即換了副嘴臉,舔著臉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姐姐不算,竟還喚了人去糾纏舅舅們。”
金氏沒有發表議論,而是問陳鈺,“你舅舅們怎麽說?”
陳鈺嘴角微揚,“舅舅和舅母們將他們打了一頓後,攆走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信遞過去。
金氏接了信,陳離也湊過去一起看。陳鈺識的字不多,因而信同上回的一樣,多是簡易的畫,再配以簡易的字。雖如此,內容的表達上,卻與字絲毫不差,甚至還要更加生動些。
陳離看到舅舅和舅母們打了弘農楊氏去的人後,洪源郡裏曾受金家幫助的百姓,聽說了此事,也在追著攆著的打他們,不由暢快的哼聲道:“活該!”
確實是活該。
聽說林菀華慶賀宴當日,杜承安就偷偷回了南山書院,避於五柳先生的私舍裏。但不知被誰暗捅出來,鬧得很是沸沸揚揚。梨山書院、英山書院和太華山書院聽聞風聲,也趁火打劫。
南山書院迫於對書院聲名的維護,於第二日午時,便除去了他的學籍。
眼下,宣平侯府已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了。
不過是這個笑話拉扯的時間過長,才沒有多少人議論罷了。
金氏將信遞還回來。
陳鈺接過,將信交給宛童時,她的目光忽的落到蘇采苓身上。
蘇采苓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陳鈺淺淺一笑,“聽說,你和鄭氏的鄭三公子,情分頗深?”
蘇采苓拿捏不準陳鈺的用意,便不知該如何回答。武安侯夫人看一眼宛童手中的信,又看一眼陳鈺麵上的笑,笑盈盈的替她回複道:“采苓確與鄭三公子有些情分。”
陳鈺依舊看著蘇采苓,等著她來回答。
蘇采苓並不愚笨,聽武安侯夫人的回話,便已有了幾分猜測,又見陳鈺一直看著她,立即上前半步,揖手道:“回郡主的話,我與鄭三公子,確實有些情分。郡主有什麽需要我…奴婢做的,盡管吩咐。”
“很好。”陳鈺敲兩下扶手,“把杜世子的外祖父和舅舅到洪源郡,懇求金家諒解的話傳揚出去,傳得越熱鬧越好。待我下午從定國王府回來時,隻要路上聽到有人在議論此事,我便允你去見鄭三公子一麵,如何?”
蘇采苓雙眼一亮,忙歡喜的應道:“一言為……是!”
武安侯夫人也謝過陳鈺後,低聲交待著蘇采苓一定要好好完成陳鈺的吩咐。蘇采苓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連聲應著好。
蘇靜好撇著嘴,一臉委屈的看著她們。
蘇曼吟那賤婢有方衍忠,三姐也有鄭三公子,唯獨她什麽都沒有。她才十歲,想要靠婚嫁擺脫陳鈺,最少也還要等五年。武安侯府突遭變故,讓她無法再過從前那般錦衣玉食的日子,已經叫她很委屈了。
眼下一個個都能跳出火坑,隻有她不能。
各種委屈湧上頭,直接就叫她紅了眼。
武安侯夫人瞧見,趕緊擋到她身前,並輕輕朝她搖了搖頭。
蘇靜好想起昨日夜裏陳鈺的威脅,趕緊抬起袖子,將眼淚給抹去了。
陳鈺瞧見了她們的動作,但未理會。
用完茶,坐著馬車,在去定國王府解最後一次毒的途中。
空青不是很理解的問道:“小小姐既將武安侯夫人和蘇采苓、蘇靜好留在身邊,應當就是不打算放她們自由,為何又要允諾蘇采苓,讓她去見鄭將軍?”
宛童、秋桑和子苓也不太理解,三人都隨著空青的話,看向了她。
空青不等陳鈺回答,就又說道:“鄭將軍身份顯赫,倘若他對蘇采苓有意,小小姐恐怕也不好阻攔吧?”
“鄭將軍當真要找上門來,我自然是不好阻攔。”陳鈺正在看陳離的課業,一邊看一邊道,“但鄭將軍是不會找上門來的。”
空青問:“為何?”
宛童脫口道:“因為昨日!昨日在大理寺衙時,那位韋二公子曾找過鄭將軍借銀兩,但似乎被鄭將軍拒絕了!鄭將軍要真對蘇曼吟有意,肯定是不會看著她落在小小姐手裏的,所以……”
空青反駁,“萬一鄭將軍是舍不得花銀子呢?五百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宛童無言的看向陳鈺。
陳鈺嘴角淺淺一勾,“你鍾意的公子被當作貨物一般發賣,你可會舍不得銀子?”
空青想了一下。
但她沒有鍾意過誰,看一圈後,幹脆將陳鈺代入了進去。
陳鈺被發賣,要五百萬兩銀子才能救她,她會不會舍不得銀子?答案顯而易見,她不會。就是去偷去搶,她也一定會湊齊銀子,將她救出來。誰敢跟她搶,她一定上天入地,也要殺了對方。
如此一想,空青點頭道:“不會。”
“鄭將軍是出自世家名門的公子,和靠科考謀得官位的方公子父親不同。”陳鈺慢聲說道,“即便先前鄭將軍對蘇曼吟有些情分,在武安侯被羈押入大理寺監牢那一刻起,情分也該沒了。”
“那昨日在去大理寺的途中,鄭將軍突然找過來說那些話是何意思?”空青問,“還有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說的,韋氏會打小小姐主意一事。韋氏既然要打小小姐主意,為何在大理寺衙時,又要處處與小小做對?”
這些問題,空青一個也想不明白。有心要問宛童、秋桑幾個,有武安侯夫人、蘇曼吟和蘇靜好在,她又一直沒有尋到機會。
這種時候,她就格外的想念花楹。
花楹為顯示她的聰明,絕大部分時候,她心中才剛起疑,她便過來向她炫耀了。
“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說的隻是一個可能。”陳鈺解釋說,“當然也不排除,韋氏就是故意與我作對,好讓我將所有官奴全買下來的這一可能。也就是為了預防這個可能,我才讓武安侯夫人與蘇曼吟、蘇靜好留在身邊,讓你們就近看著。”
至於傳揚弘農楊氏的事,是她要徹底的毀了杜承安,讓他再無東山再起的可能。而以蘇采苓的身份去傳,顯然能將此事渲染得更加沸沸揚揚。
她花了那麽多銀子買下來她們,自然要物盡其用。
解答完空青幾個的疑惑,陳鈺也看向顧勝,等著他說林府的事。
她必須得對林雨瑤的舉動了若指掌,才能隨時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