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夢中呼喚
陳鈺好笑的看著他，“你擺出這麽大的陣仗，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是。”陳離嚴肅道，“這對我很重要，所以姐，你一定要認真的回答我。”
“好吧。”陳鈺斂住笑，很認真的回答說，“裴二公子很不錯呀，不僅家世好、長得好，而且武功高、學問也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陳離拍著桌子站起來，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的打著轉。
陳鈺靜看著他。
“不行，絕對不行！姐，”陳離轉回來，繼續坐回陳鈺跟前，緊抓住她的手道，“裴二公子活不過二十這件事，你還記得吧？”
陳鈺點頭，“得記呀。”
“記得就好。”陳離緊盯著她的雙眼，“姐，你記住，無論裴二公子有多麽優秀，隻短命這一項，便可以將所有的優秀給抹殺了。”
陳鈺揚起一側眉梢：“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就是，你千萬不可以……”
陳鈺瞧著他，“不可以什麽？”
陳離咬一咬牙，“不可以傾慕他。”
陳鈺撲哧一口茶，差些噴了出來。
又口咽下去，又拿錦帕擦過嘴後，她忍不住伸手戳向他的腦門，“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陳離捂著額頭，依舊板正著臉道：“反正不管怎麽樣，你都不可以傾慕裴大哥。”
陳鈺沒好氣道：“我為何要傾慕他？”
陳離理所當然道：“因為裴大哥確實很優秀呀。”
“他優秀我就要傾慕他了？”陳鈺翻了個白眼，“天下優秀的人那麽多，照你這說法，隻要優秀我就要傾慕，那我要傾慕多少人？”
陳離狐疑道：“這般說來，你不傾慕裴大哥？”
陳鈺好整以暇道：“我為什麽要傾慕他？再說了，我傾慕他，他就一定會傾慕我嗎？”
陳離點頭，並肯定的說：“他本來就傾慕你。”
陳鈺嗤笑一聲：“原來在你心裏，我已經跟裴二公子一樣優秀了？”
“當然不是，裴大哥……”裴大哥雖然優秀，但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優秀的那個。
“那不就得了。”陳鈺沒等他說話，便強行打斷道，“京都城裏那麽多家世好、容貌好、文采也好的小姐，裴二公子憑什麽不挑她們，要來挑我？就因為我們金家銀子比較多嗎？”
裴大哥是因為金家銀子多，才喜歡他姐的？陳離懵了。
陳鈺見他無話可說了，搖一搖頭後，起身準備走，陳離快速拉住她，疑惑道：“定國王府很缺銀子嗎？”
看定國王府的擺設與用度，根本不像呀。
陳鈺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陳離不死心的緊跟著她。
本要跟她說，下午在後院裏觀察到的情況，以證明他所說不假，卻順風聞到從身上飄來的沉香味。一開始，陳離也沒有在意，隻是覺得香味有些熟悉，待又走了兩步，他忽的頓住腳步，這味道、這味道不是……
陳離快步追上陳鈺，脫口問道：“你身上怎麽會有裴大哥的味道？”
陳鈺舉起手便要敲他，陳離用力嗅了嗅後，肯定的說道：“就是裴大哥的味道！”
秋桑、空青、子苓、宛童以及幾個小廝都已經走了回來，聽到他的話，齊齊看向陳鈺。
陳鈺手都碰到他的腦袋了，但見他說得這般鄭重其事，不禁收起胳膊聞了聞，她一直用的都是百濯香，但此刻她身上除了百濯香外，確實有股清冽的沉香味。而這股清冽的沉香味，她也確實在裴京墨身上聞到過。
不過，裴京墨身上的沉香味，為什麽會在她身上呢？
陳鈺左右胳膊換著嗅了兩個來回後，頗是狐疑的擰起了眉。
宛童見狀，小聲提醒說：“是不是裴二公子那塊方帕的緣故？”
對對對。
陳鈺趕緊將裴京墨的方帕拿出來。
果然，清冽的沉香味瞬間迎著晚風，撲麵而來。
“裴大哥的方帕為什麽會在你這裏？”陳離奪過方帕，如臨大敵。
陳鈺將方帕又搶回來，抖一抖後，塞回懷裏，“自然是因為他借我的。”
陳離緊張的追問，“他為何要借你？”
陳鈺瞅他兩眼，“因為我被林府算計後，是他救的我。”
“所以，裴大哥果然是傾慕你的！”陳離握著拳，憤慨的說道，“不然，他怎麽可能會特意跑去林府救你！”
不知何時飄來的雲，遮住了皎白的月。也不知風停了，周圍一片寂靜無聲。
好在，琉璃燈光依舊如初，照耀著每一處角落。
陳鈺還震在陳離的結論裏回不過神，便又聽他跺腳憤恨道：“沒想到裴大哥竟如此卑鄙！”
陳鈺定定的看著他。
陳離冷哼道：“裴大哥肯定早就知道林府要算計你，卻故意不提醒你，等著你落難後，他再英雄救美！太卑鄙了！不行，我得趕緊告訴大哥他們！”
陳鈺本能的伸手去拉他，不想，陳離竟跑得飛一樣快，她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摸到，他就已經跑得沒了影。陳鈺定定的站在原地，朝他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後，回頭問宛童和秋桑幾人道：“阿離說的是真的？裴二公子當真傾慕我了？”
宛童、秋桑幾人互視一眼，俱都沉默以對：她們也不懂。
陳鈺隻好歪著腦袋，自己思忖起來。
前世李靈均喜歡她，是事事處處都討她歡心，也事事處處都以她為先，跟半夏、茯苓、杜若寫給母親看的那些話本裏的公子一模一樣。可他最後，誅了金氏全族，還要將她貶去青樓。
可見，事事處處都討她歡心和事事處處都以她為先，並不是喜歡。
但裴京墨這種明知有人算計她，卻不告訴她的行為……
陳鈺搖搖頭，她雖然不知道真正的喜歡是什麽樣，但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裴京墨這樣。
而且，父親手裏握著裴家幾百萬大軍，裴京墨又恰好活不過二十，她和他兩家等同於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救她，是有理可尋的。至於說裴京墨早就知道林府會算計她，陳鈺多少還是持懷疑態度的，因為裴京墨完全沒有那麽做的理由。
如此一想，陳鈺頭腦開闊且心無旁騖的回了東廂房。
時辰已經不早，秋桑、空青去打熱水，子苓去備更換的衣裳。宛童到桌前，倒來碗涼茶擱到陳鈺跟前後，便站到她身後，一邊為她揉太陽穴，一邊問：“小小姐想清楚了？”
陳鈺閉著眼輕‘嗯’一聲，“想清楚了，裴二公子沒有喜歡我。”
宛童好奇的問：“為何？”
陳鈺睜眼，將她的分析說了出來。
宛童聽後，也覺得有道理。隻是想到陳離的信誓旦旦，她忍不住笑說道：“看來小公子是白氣憤了。”
陳鈺想到陳離的那些言論，笑一笑後，吩咐說：“你回頭跟那幾個小廝說說，讓他們以後多看管著阿離，莫讓他總往前堂跑。看看他都聽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宛童應是。
“還有，明日別忘記了跟康叔說，讓他給我備羅綢和請繡娘的事。”陳鈺暗吸一口氣，強提起精神說道，“另外，再記得跟真伯說一說，讓他替給裴二公子備一份謝禮。”
宛童再次應是後，心疼道：“小小姐先歇著吧，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陳鈺確實很疲憊了，便靠著椅子，閉眼應了聲好。
稍許。
秋桑和空青備好熱水，子苓也備好衣物後，宛童輕聲將陳鈺喚醒。幾人伺候著她洗漱完，看她連眼都睜不開了，便以棉布包著她的頭發，伺候著她橫躺在床上，將頭發搭到床外，讓她睡著，她們慢慢為她擦發。
陳鈺本想交待秋桑去陳府走一趟，看看陳懷玉在慶賀宴上是否有收獲，還想交待空青，近段時日盯一盯宣平侯府，但她實在是太困了，困得怎麽也睜不開眼，遂咽了話，幹脆的睡了過去。
秋桑她們是何時擦幹了她的發，又是何時將她擺正在床上的，陳鈺通通不知。她隻知，自己沉浸在無邊的夢裏，有人在她耳邊一聲一聲喚著‘阿鈺，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那聲音如訴如泣、悲痛之極。
僅是聽著，便讓她心如刀割，迫不及待的要給予回應。可無論她怎麽努力，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隻能無力的聽著那一聲聲越來越悲怮、也越來越絕望的‘阿鈺’。
夜色散去，日光漸顯。
七月初晨的陽光，帶著炙熱的溫度穿透窗欞格子，肆意的灑落在屋中。時不時的，隨著臨窗的樹影，活潑的跳動一二。
陳鈺便在這樣的光景中，睜開了眼。
眼神渙散到漸漸聚攏，陳鈺好半晌，都沒有動。
秋桑、空青著著銀盆、拎著茶水掀簾進來。珠玉撞擊的清脆聲，將陳鈺徹底喚醒過來。
她微微偏頭，看一眼忙碌的幾個婢女，又看一眼跳動的陽光，在宛童拿著衣物過來時，輕聲吩咐：“把定國王妃送的那套玉石與連環鐲拿過來。”
宛童看一眼秋桑。
秋桑擱下銀盆，快步去到庫房，連帶著盒子一起抱了進來。
陳鈺扶著宛童的手起來，穿戴好又淨過麵漱過口後，站到盒子前。打開盒子，拿起雙環鐲，手腹輕撫一遍鐲子後，她閉上眼，輕輕的敲向玉石。
玎璫脆響，宛若天籟，讓耳邊縈繞了一夜的‘阿鈺’聲，霎時消散。也讓她的心境，瞬間開闊起來。
陳鈺睜眼，目色澄淨明亮的再次輕敲一聲。
讓玎璫脆響，徹底驅開使之心憂的聲音後，她方才停下來。
讓秋桑將玉石與雙環鐲收好。
她則拐步往正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