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變得強大
“端王妃的馬車過來了。”花楹小聲說。
宛童聞言抬頭去看,看到端王妃的馬車還有十丈便到跟前,忙道:“你們看顧好小小姐,我去……”
“我去。”陳鈺止住哭聲,抬頭退出真掌櫃的懷抱。眼雖紅,卻目露堅定道,“我自己去。”
今晚的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李靈均既已起殺心,那她也不用再有所顧忌!
端王妃的馬車已經在禁軍的屍體外圍停下。
天冬忙拿出錦帕,為陳鈺擦去淚痕。完後,子苓抬袖,擋去她眼前血腥,同時握住她的手腕,要牽她過去。
陳鈺壓下她的手,抬眸掃向四周。
“小小姐……”花楹幾個迅速圍攏上來。
便連真掌櫃,也一步上來,再次擋到了她跟前。
“我沒事。”漫過鞋麵的血水她都曾走過,眼前這些又算得了什麽!陳鈺深吸兩口氣後,繞開真掌櫃,朝著外圍走去。
短短不到十丈路,她卻走了足足一盞茶。
沒有回避那些殘肢斷臂,也沒有回避那些血水血坑。
且任由它們,浸染著她華貴的鞋麵裙擺。
真掌櫃、花楹等人,俱都是心驚肉跳的跟著她。幾次想要上前幫忙,都被她抬手阻止。
她要記住這一刻的恐慌與害怕。
她要以此來勉勵自己,變得強大!
“金氏陳鈺,見過王妃。”站在端王妃的馬車前,陳鈺揖手而立,“懇請王妃為我做主!”
馬車的簾子掀起,露出端王妃貼身婢女如月的臉,仔細端量她兩遍後,便回頭同端王妃輕聲道:“確是那位陳小姐。”
端王妃半靠著軟墊,閉眼假寐著。聞聽如月的話,她睜開雙眼。眼底,有精光一閃而逝。
“繼續問她。”端王妃吩咐。
如月應是,轉頭掀起車簾子,揚聲朝陳鈺道:“已是宵禁時分,陳小姐何故逗留與此?”
端王妃右手攏於寬袖中,指腹來回輕撫著掌心的紙條。紙條是一個時辰前,她在華清宮中侍奉淑妃用過晚膳,準備辭行離宮時收到的。
紙條上寫著,讓她晚一個時辰出宮,並行丹鳳一街回端王府,可遇落難的陳鈺。
本是抱著一試的態度,卻沒想……
“陳鈺非是不知宵禁,故意逗留於此。而是母親和弟弟下落不明,急於報案尋找,才誤了宵禁被攔在這裏。”陳鈺清脆的嗓音打斷了端王妃的遐思,“又不知攔了誰的路,引來死士截殺。誤擋王妃的路,雖感歉意,卻也懇請王妃為我做主。”
如月回頭看一眼沉靜不知所思的端王妃後,又問道:“你的母親和弟弟是因何失蹤的?”
“午時禮部右侍郎府的陳二夫人同晉陽郡主到青雲樓用飯時,邀了母親一起。飯後,陳二夫人又邀了母親到陳府小坐,弟弟正是頑皮的年紀,便也鬧嚷著跟著一道去了。其後,便不見音信。”陳鈺一字一句,如實複述。
“既去過陳府,當該派人去陳府打聽才對,何至於鬧著報官?”如月說道,“況那陳大人乃是以禮起家,最是懂禮不過,你去問他,不比你這般鬧騰省事麽?”
陳鈺心頭一動,抬眼朝她看去。
如月被她看得心尖猛跳了兩下,忙複盤自個的話,不見有何不妥,方才放下心來,問她道:“可是我說錯了什麽話?”
紙條是有人塞在她手中,她看過內容後,轉交給的端王妃。未免有詐,她的話才多了些。
“沒有。”陳鈺收回目光。
她隻是透過她的話,反應過來,端王妃並不是恰巧路過這裏罷了。
宵禁後,不得在外行走。端王妃不可能不知道這條律法。即便她有要事耽誤了時辰,端王府在長興坊,而長興坊在宣陽坊西麵,她也萬走不到這條路。
也就是說,端王妃故意在這裏讓她碰巧遇上,也是有所求。
聯想起她所知的一點朝堂局勢:顧皇後所出的一個前太子因謀逆被貶為庶人,所出的另一個成王在冊封太子之日,被彈劾謀害前太子,進而被關進宗人府後,盛元帝至今沒有再立太子之意。
再聯想起前世在刑場中,陳懷玉說過的話:端王有範太傅支持,而李靈均隻有一個陳府。
有太傅支持,卻還遲遲不被冊立為太子,背後必有不為人知的原由。
而這個原由,或許就是端王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而這個原因,也許跟她主動懇請她幫助的目的,不謀而合!
陳鈺心中想法不斷,麵上卻分毫不露的繼續回答說:“確不是我不去陳府打聽,而是勝業坊近來盜賊猖獗,護坊禁軍明言說沒有通牒,等閑人不得入內。且幾位叔伯一直在坊外守著,眼見天黑,母親和弟弟不見出來便罷,陳府也未見派人知會,不得已之下,方才選擇了報官尋人。”
“勝業坊近來盜賊猖獗?”如月驚訝的看向輕兵護衛,高聲問道,“鄭參將軍,勝業坊近來有盜賊嗎?”
鄭參便是早前與秋桑打鬥過的人,年紀大小,大概十八九歲。
是正四品的府軍前衛指揮僉事。
府軍前衛,是護衛皇宮安全且在宮中唯一可以帶刀的侍衛。
鄭參瞧一眼滿地的死屍,又瞧一眼護著陳鈺的秋桑,最後看著陳鈺,冷聲質問道:“不知陳小姐是從何處聽來的謠言?”
“我幾個叔伯,自母親和弟弟跟著陳二夫人進了勝業坊,便一直在坊門口等著。其間,我康叔太過著急,還在護坊禁軍的引誘下,送了銀子以求放行而被關進縣衙大牢。若盜賊猖獗,沒有通牒不準入內是謠言,”陳鈺又怒又驚道,“那就是說,從那一刻起,便有人設下重重刁難,隻為在這裏伏殺我了?”
鄭參挑一挑眉,問身旁的護衛,“今日勝業坊當值的是誰?”
護衛隨口道:“勝業坊那一片當值的隻有府軍後衛和金吾後衛,今日當值的具體是誰,屬下就不清楚了。”
鄭參又瞧了眼秋桑,而後哂然一笑道:“難怪今日本該馬戴當值,卻還午時跑來找我喝酒,緣故如此!”
馬戴是誰,陳鈺不知道。
但她聽明白了,今日當值的禁軍,被調換了。
感激的朝鄭參一揖手後,陳鈺又朝向端王妃的馬車,大聲道:“肯請王妃為我做主!”
端王妃朝如月和另一個貼身婢女如雲點一點頭。
兩人起身,同時推開了馬車的門。
視野一下變得開闊。
端王妃稍稍適應了一下昏暗交替的光亮後,抬眼朝陳鈺看去。
陳鈺身量挺拔,容顏秀色,通身氣派更是鍾靈毓秀。就麵色在月光與周圍的屍體映襯下,有些慘淡蒼白。但勝在目有神韻,且堅且定。讓人的目光,不自覺便被吸引。
挪開目光,快速掃量向周圍的死屍,瞧清那一壩數量,端王妃心頭霎時一寒後,本能的捏緊了手心的紙條。
寫紙條的人,不是想讓她拉攏陳鈺,而是想讓她過來幫陳鈺,度過眼前難關!
端王妃的腦海裏,飛快的浮出定國王妃、大長公主和顧勝幾個名字。
但轉瞬,她又將這幾個名字劃去。
定國王府沉寂多年,定國王妃絕不會為陳鈺,重卷朝堂。
大長公主眼下自身都難保全,也絕不會為陳鈺犯險。
顧勝得父皇縱容,又向來狂妄,他要救陳鈺,根本犯不上這般大費周章。
排除掉他們三個,那就隻有……
陳大將軍陳忠!
陳大將軍知道京都情況,並不奇怪。
幫助自己的妻女,也不奇怪。
但勢力擴展到了宮內,那就有些可怕了。
端王妃握緊紙條,快速掃量一眼陳鈺身後的幾個婢女後,又將目光落回陳鈺身上。
陳大將軍既挑了她來幫助陳鈺,便見對陳家和李靈均也起了意見。
如此,她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拉攏好陳鈺!
至於其他,事成之後再來清算,也不算晚!
想法至此,端王妃也沉靜的開了口:“既報了官,自有官府做主,何故再多此一舉的來求我?”
陳鈺揖手:“王妃容稟,我確是要報官的,不過卻被護坊的禁軍以時辰漸晚、律法有規給阻了回來。”
端王妃點一點頭,“按律行事,確有理可據。不過,你是要報案尋親,倒可通融一二。”
陳鈺聽聞此話,立即便道:“多謝王妃。”
端王妃嘴角一彎,輕笑出聲:“你倒是機靈,我這還沒有答應幫你,你倒先謝上了。罷了,左右碰上了,便陪你走一趟縣衙吧。”
“多謝王妃。”陳鈺壓著眼底的情緒,再次道謝後,便退站到一旁。待端王妃的馬車過後,她才迅速返回馬車,緊跟在其身後。
馬車行了片刻。
幾個婢女才將提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
花楹掀起車簾子一角,瞧了眼外邊後,便從一旁的衣箱中拿出套嶄新的衣裙,上前道:“奴婢伺候小小姐更衣。”
陳鈺瞧一眼裙擺血汙,拒絕道:“不用。以這身麵見知縣,才有震懾作用。”
話罷,她又吩咐空青,“你去瞧一瞧,那些死士身上是否留有信物。”
空青應是,剛要推車門,秋桑的聲音便從外傳來,“那位鄭將軍已經按排人在找了。”
空青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確定鄭參派人在找後,便又坐了回來。
有端王妃在前開道。
這次沒人再攔。
小半個時辰後。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在萬年縣縣衙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