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絕不可能
絕不可能
天才剛亮，陳鈺就被天冬、花楹拉起了床。
沐浴、更衣，接著梳妝打扮。
宛童給她備了淺綠色交襦加石榴紅月華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和寶相花紋雲頭錦鞋；天冬給她梳了飛仙髻；花楹給她配了紅寶石的五梅梅花步搖、釵、簪及耳環、項鏈等配套首飾；秋桑給她上了淺妝。
一切弄完。
剛好辰時。
子苓端來吃食。
陳鈺用過飯，秋桑又給她補了個妝後，便準備出發了。
金氏和陳離都不便去。
兩人送她出竹園。
馬車就停在竹園門口。
金氏握著陳鈺她的手，滿目擔憂的叮囑她要當心，莫要跟人起爭執。陳鈺都一一的應了。等坐上馬車，待走時，陳離快步過來，掀起車簾說道：“姐，別怕！有什麽事就去找顧小郡王，他答應過我，會保護你的。”
陳鈺瞥向他：“你給他錢了？”
陳離忙放下車簾，邊往後退邊說：“姐，記住了，有什麽事就找顧小郡王！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陳鈺不置可否。
賞荷宴雖是給未曾婚配的公子、小姐們提供相看機會的場所，卻也設有男女之防。真有事，別說她能不能找到顧勝，便是能找到，她也不能找。
陳離不懂，金氏這幾日跟著定國王妃卻知曉不少的事。聽聞陳離的話，她忙扶著冬青上前，扒著窗子說道：“鈺兒，不能找顧小郡王！賞荷宴是大長公主為……”
“母親，我知道。”陳鈺寬慰的握住她的手。
金氏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快一盞茶，才不舍的鬆了手。眼看著馬車出了後園的大門，她急追幾步，雙目凝憂。
“小小姐是個有主意的，小姐便寬心些。”冬青勸解。
金氏望著後園大門，輕歎說：“我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隻是她父親不在，十三先生也不在，無依無靠的，又是獨自去那樣的場合，我難免放心不下。”
“母親就放心吧，”陳離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往回走，“昨日我都聽顧小郡王說了，他這幾日罵罵咧咧，全然是被人給算計來為姐姐造勢了。”
金氏聽不明白，讓他說仔細些。奈何陳離也不明白呀，說了半晌也沒有說清楚，還把金氏說得更擔心了。
今日是由康掌櫃和誠掌櫃護送陳鈺。顧勝也要去賞荷宴，便沒有來。
大長公主府在興化坊，馬車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到。隻是才進坊門沒幾步路，便開始堵起來。堵了茶盞的功夫還不見動，花楹忍不住掀起車簾朝外看去。看了兩眼，便回頭說：“都是各府來參加賞荷宴的小姐們的馬車，看模樣，還得堵上一會兒。”
“一會兒哪裏夠？大長公主府在南街，我們進的北門，距離大長公主府還遠著呢。”子苓也掀起車簾看一眼後，說，“康叔還說從北門進來人少，速度能快些。看這架勢，分明是大家都把主意打到一塊了。”
正說著，馬車就開始動了。隻是動得慢，比飯後消食走的還要慢。好在，陳鈺並不著急。
昨日施完針後，裴京墨便提醒了她，讓她今日出門時，多備些冰盆，以備不時之須。她料想到會擁堵，便在吩咐花楹等人多備冰盆之餘，也多備了些瓜果點心。
如今馬車中涼氣習習，瓜果充足，與竹園裏的降溫亭相比，也不遑多讓。
窩在鋪著涼席的軟墊中，陳鈺一邊吃著瓜果，一邊看著陳二爺寫的《禮製》。
看了幾頁，便有些看不下去了。
裴京墨在給陳離講解時，一直都很妙趣橫生。她還以為，書裏就是妙趣橫生的呢，哪曉得竟全是枯燥晦澀的文字。字倒是勉強都識得，隻是意思是什麽，十句有六句她都弄不懂了。
將書扔到一邊，陳鈺接過花楹遞來的茶，喝了兩口後，也跟著她們一起扒著車簾往外瞧。
瞧了還沒有兩眼，便見後邊有輛黃梨木鐫花馬車高聲吆喝著擠了過來。馬車四麵窗簾都掛著，馬車中，身著粉衣的少女正厲聲訓斥著幾個婢女。見到她，少女怒斥一句‘看什麽看’後，又猛然偏過頭，死死的盯著她：“你就是那個剛回京都的陳小姐？你也要去參加賞荷宴？”
陳鈺並不認識她，便點點頭算做回應。
少女不屑嗤笑：“你有請帖嗎？”
陳鈺再點頭。
少女冷笑：“誰請你的？”
陳鈺回答：“大長公主。”
“不可能！”少女脫口否認。
陳鈺奇怪道：“為什麽不可能？”
少女尖聲道：“因為大長公主絕不可能邀請一個低賤的商賈參加賞荷宴！”
馬路擁堵，人群聚集。聽到少女尖銳的聲音，前前後後不少人都朝這裏看過來。
後方十丈處，黑漆平頭馬車中，身著水綠色錦裙的陳懷玉靠著軟枕，閉眼小憩著。婢女在旁邊給她打著扇。
但空間逼仄，又隻有一個冰盆，且冰已經化了大半，再大的風落到她身上，也帶著股熱意。悶熱，加之一直隱隱作痛的傷口，讓她煩躁的睜開眼，正待罵兩句婢女是不是沒有吃飯，就聽到了商賈兩個字。
她看一眼婢女。
婢女忙掀起車簾朝外探頭。片刻，婢女回頭，“是工部尚書府的林七小姐和堂小姐起了爭執。”
工部尚書府林家四房長女林七小姐林雨瑤呀。
陳懷玉的嘴角淺不可擦的勾了一下。
林雨瑤的外祖孫家，也是商賈。早年間，林四爺到漢中郡遊玩時，遭遇劫殺，被她的母親所救。養傷期間，她母親與林四爺情愫暗生，也珠胎暗結。林四爺傷好之後，承諾回到京都就派人上門提親。然回來後，便將此事拋到腦後，開始花天酒地。她母親等了幾個月，等得肚子都大了，也沒有等來林四爺後，便帶著全家找來了京都，鬧得人盡皆知。
更鬧得林大人整整一個月沒有上朝。
是以，她縱是林家的嫡女，且再有不到一年就及笄了，卻從未收到過大長公主府的賞荷宴請貼。今年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得了這麽張請貼，自然是要高調成行，好叫那些平日笑話她的人好生瞧一瞧。
隻是她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才得來的請貼，同是商賈出身、且同樣因為母親入不了門而鬧得滿京都風雨的陳鈺卻輕易得到了，她如何甘心？
陳懷玉抿一口涼茶，示意婢女，“前去瞧一瞧，看誰吵贏了。”
婢女應是，悄然跳下馬車，鑽進人群，朝著前方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