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 當年
程建弼細細一想,以容歌現在的態度,看似招招打在了容禎的要緊處,深思就能發現,她又招招留情了。
她就算再不擇手段,也沒想過要容氏任何一人的命。
容歌要的,真是就是一個純粹的公道。
“閣主,殿下要我們所有人的身份信息,詳細到父母兒女,如今的住址……”程建弼道:“我不敢隨便拿主意,便搪塞過去了。”
司徒簡說:“小殿下這是要摸清我們的底啊。”
“是啊。”程建弼說:“殿下話中帶話的問了我,我裝作沒聽見,結果她要走了又來這麽一出,閣主就說,殿下骨子裏的血,還真是比老王爺都純。”
司徒簡臉色一陰,半天沒作聲。
璃王爺就是敗在了“仁心”二字上,他但凡有容歌今日勢如破竹的底氣,都不會中了成安帝的奸計。
在這詭譎生變得京中,至純至善至忠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不知那句話觸了司徒簡的黴頭,他嗓音都鬱了不少,說:“小殿下要什麽你們就給什麽,都說是主子了,還敢不聽令嗎?”
程建弼問:“那閣主你的身份?”
到底要不要一齊報給容歌,程建弼捉摸不定。
司徒簡撂了扇子,翹著二郎腿道:“你說呢?”
他眼中乍現寒光,十分不善,與那向來溫雅的形象大相徑庭。
程建弼頷首,“明白了。”
平心而論,他們誰也不願讓司徒簡同容歌知己知彼,還是那句話,不到時候呢。
正說著,權邵忽然進來,示意陰氣沉沉的司徒簡道:“將軍來了。”
屋中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起身,程建弼道:“閣主要不先走?”
司徒簡說:“不走。”
低低歎了口氣,等兩人抬眼看去,蘇敞之已經闊步進來了,他目不斜視,淩然的看向程建弼,說:“歌兒呢?”
“將軍說殿下啊?”程建弼迎過去,道:“殿下走了。”
蘇敞之的步子停在門檻處,凝聲:“走了?”
他剛剛在梧桐院去過了,容歌不在,便想到了此處。
“蘇大哥專門來找小殿下的?”司徒簡陰色不在,笑嗬嗬的看向蘇敞之,調侃道:“我來好一會了,都沒見到小殿下。”
蘇敞之扭頭就要走,身子一頓又回過頭來,抬步進了裏麵,兀自坐下問:“城外北坡亭約魏常一事,誰給歌兒出的注意?”
程建弼忙不迭的撇清關係,“將軍還真冤枉我們了,殿下自己做的,連我們都瞞著呢。”
蘇敞之眉頭緊皺,看了表情無辜的司徒簡一眼,還是起身走了。
“將軍得盡快回定遠打理一下,聖上已經準了他回京述職的折子。”程建弼歎氣道:“估摸著今晚就要動身。”
司徒簡靠在門口,說:“早就該回去了,這幾日等小殿下耽擱了。”
偏容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躲著沒再見蘇敞之。
時府剛擺上晚飯,容歌不聲不響的拜訪,門口的下人趕緊迎了進去。
“老爺,伽藍小姐來了。”
時良策剛要動筷,聽到後笑說:“二小姐怕也沒吃飯,請進來。”
容歌提裙入了偏廳,時良策起身相迎,讓容歌受寵若驚,屈膝拂禮,道了聲:“時老。”
“二小姐客氣了。”時良策讓人添置了一副碗筷,和藹的看著容歌說:“我讓言兒給你帶話,有空就來我這坐坐,不曾想你這麽快就來了。”
三兩句話的功夫,容歌對時良策就親切起來,說:“時老相邀,我當然得快點來了。”
“來。”時良策大笑,招呼道:“嚐嚐我時府的飯菜,保準對你胃口。”
容歌也不客氣,拉開椅子就坐了,小廝過來上茶,沒一會廳中其他人就自覺的退了下去。
容歌的到來,無疑讓時府的下人心生猜測,到嘴的少夫人婚宴當日飛走了,說出去也不好聽,可兩家的關係,之後的日子也是平平和和,絲毫沒有因為此事便劍拔弩張。
“時老有話同我說?”容歌挑著眼前的鱸魚吃了口,抬眼道:“不管什麽話,晚輩都認真的聽著。”
她這麽一說,反倒讓時良策拘謹起來,他溫聲道:“二小姐同言兒,一直沒斷了來往吧?”
容歌莞爾,“這就看時老說的是那種來往了。”
“唉,還是叫時伯伯吧。”時良策道:“聽著順口。”
容歌愣了愣,驚訝的看向時良策,微微怔住了。
時伯伯這個親近的稱呼,是容歌才叫的。
……可是。
時良策注意到了容歌的僵愣,心中隱隱惋惜,繼續說道:“言兒有他自己想做的事,身為父親,我尊重他所有的意願,單是言兒信二小姐這件事,我便深有體會。”
“時……伯伯?”容歌忽地清醒過來,她想裝傻充愣的,可時良策洞悉一切的雙目告訴她,無需掩飾。
這一聲過後,容歌嗓子眼似乎被棱刺卡住了,她捏著筷子平複心情。
“時伯伯明白。”時良策說:“邊吃邊說,時伯伯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回去吧。”
容歌失聲一笑,重重點頭,“好。”
“你這孩子,一個人受了不少苦吧?”
容歌搖頭:“不苦。”
原本是一個人的,可現在早就不是了,容歌沒想到時良策早就識破了她的身份,還默默支持時言幫她,如何能不感動呢?
她可真是欠了時家大恩情了。
時良策看了眼天色,收回目光,道:“時伯伯猶豫了很久,要不要讓言兒去找你,直到最近京中暗暗發生的一切,時伯伯看在了眼裏,便知道有些話該說出來了。”
容歌放下碗筷,正襟危坐,乖巧道:“時伯伯你說,你的話,我會聽的。”
“時伯伯隻問你,今日大理寺狀告魏常一事,於你有沒有幹係?”時良策麵上依舊溫和,像個慈祥的長輩。
容歌的心劇烈的懸了一下,她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忽然明白,時良策知道的……好像不止她是容歌這件事。
時良策又問了一遍,“同你有關嗎?”
容歌喉嚨發幹,半晌才低聲說:“是我做的,時伯伯。”
空氣凝固了幾息,時良策微微後仰回去,良久……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不知為何,容歌緊張的攥手,在某些長輩麵前,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孩子心性,還是會因為“錯事”被抓包而心慌。
“需要時伯伯的幫助嗎?”時良策緩緩道:“時伯伯雖離開了朝堂,可學生還在朝中任職呢,說話的份量還是有的。”
“時伯伯。”容歌艱難的問:“時伯伯同璃王府,有舊情嗎?”
時良策知道她是容歌不難,可知道她是容淮之女,就令人難以置信了。
且看時良策的態度,他對璃王府冤情,也是曉得的。
一瞬間,容歌連呼吸都停住了。
時良策徐徐道:“你時伯伯當年,可是淮世子三顧茅廬都要見到的人,世子仰慕時伯伯身上淡泊名利的恬然情懷,時伯伯也佩服世子胸中的英勇大義,璃王府當年群英薈萃的盛況,誰人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