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蘇醒
司徒簡要暫時留在汴京了,他把汴京所有的暗樁都整合了一遍,一夜之間進行了稍微的變動。
“當年染過璃王府鮮血的那些人,朝中還有多少?”
程建弼說:“不多了,大多都致仕了,也都死了。”
“嗬。”司徒簡走之前吩咐道:“把還活著的人整合一份,給咱們小殿下送過去,讓她親自去查。”
程建弼有些猶豫,“讓殿下去,她會不會做不好。”
司徒簡冷了聲,“這仇,該她來報。”
是時候讓小殿下見見血了。
——
月明星稀,淵王府靜悄悄的,容歌從江桉屋裏出來,站在階下看月,莫名的悲涼。
下午她才知道,師父離開了王府,回自己的舊院子去了,王府南邊又空了下來,她自此以後,便不用每日清晨去院中受教了。
夜風習習,容歌站了會,輕聲說:“竹鶯,陪我去靜室。”
“天晚了,二小姐要不休息吧?”六兒伸長了脖子說:“靜室那邊冷清清的,沒什麽好看的。”
他悻悻說完,見容歌不語,自討沒趣的跟上了。
竹鶯沒去過靜室,陪容歌慢慢走著,低道:“小姐,王爺明日能醒嗎?”
“傷勢恢複的不錯,按理說應該很快能醒的。”容歌頓聲,“可能和服用了紫金丹有關,再等一日。”
江馳禹一切正常,就是人昏睡不醒,容歌嘴上不說,心裏也擔憂著。
靜室的門關著,容歌人未到,就已經有近衛先一步點上了燈,她再來這個地方,無數種情緒充斥著內心,熟悉的書架,熟悉的茶幾,一切都是熟悉的。
竹鶯環視一圈,驚呼出聲:“小姐!淨……”
這不是淨思小築嗎!
淵王府怎麽會有淨思小築,這布局何止是相似,分明就是一模一樣好不好?
“江馳禹來過公主殿,不止一次。”容歌低頭,指尖輕掠過冰涼的桌麵,對竹鶯說:“你沒有印象嗎?”
“奴婢……”竹鶯費力的想,“奴婢印象裏,王爺沒進過公主殿。”
高明。
容歌勾唇,“所以說,我有些事情,連你都瞞著。”
竹鶯愣住了,好半天才磕巴道:“奴婢是不知道,梅兒蘭兒她們貼身伺候小姐更久,或許有些事情,是小姐帶著她們一起做的。”
容歌幽幽歎了口氣,在矮桌前盤腿坐下來,一如往年在殿中受學,同樣的桌椅,同樣的書案,對麵應該坐著孜孜講解的先生,她頭也不抬的說:“可惜,她們都死了。”
現在想來,最早陪著容歌的大婢女,隻有竹鶯活了下來,到底是病災還是人為,都不得而知。
彎月隱進了雲層,院中徹底暗下來,容歌一動不動的坐了大半柱香,澤也急匆匆的跑過來,在門口稟道:“二小姐,王爺吐血了。”
心底一凜,容歌遽然起身就往出走,院中被雲層壓的黑沉沉的,近衛挑著燈給容歌照亮,她提著裙子快跑著回了主院。
“怎麽回事?”
“王爺突然就吐血了,起來說了一句話,又暈過去了。”近衛快言快語。
容歌撩開簾子近了江馳禹的身,床邊還有血跡,他雙目緊閉麵色灰白,容歌忍不住心絞了一下,邊看脈邊說:“王爺清醒了多長時間?”
澤也說:“就一瞬間。”
“說了什麽?”
“說……”澤也滿頭大汗,再三斟酌了一下江馳禹那句嘶啞的“容歌”,僵著臉說:“王爺叫了小姐的名字。”
容歌指尖微晃,輕“嗯”了聲,腦海裏閃過江馳禹捂著胸口喚“李伽藍”的場麵,平複心情後對竹鶯說:“去拿我的銀針來。”
江馳禹的脈象又不穩了,他掌心好似握著一團火,滾燙的嚇人。
送容歌不敢分神,在竹鶯拿來銀針後立刻施針穩住他體內躁動不安的真氣,迅速來了藥讓澤也去熬。
一直忙活到子時,江馳禹的熱才退下去,容歌洗了把手,見澤也還在邊上站著,說:“你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照看著。”
澤也拱手,“屬下就在外麵,二小姐有事喚一聲。”
“嗯。”
容歌扔了手中的帕子,沒好氣的瞪了江馳禹一眼,嘟囔道:“自己的命都差點保不住了,還惦記著別人。”
容歌守了一會困意襲來,撐著臉說:“對不起啊,你從漢州回來後的那幾年,我失憶了,幫著那些嘴碎的言官對付你,我問過澤也了,漢州匪患確實是你平定的,你當時救了很多人,匪徒暴動圍城,誰也沒有想到,你盡力了。”
世上之事,總是難以兩全。
容歌承認,若是去漢州平匪的是她,那一戰,怕會死更多人。
江馳禹帶著自願抵禦暴匪的青壯年斷後,讓老弱婦孺先走,他們保住了漢州城無辜的百姓們,那些自願衝鋒的男兒同江馳禹一起被俘虜了。
若非江馳禹有用,匪徒將他囚禁了起來,他恐怕早就死了。
可容歌那時還怪他,怪他衝動禦匪,死了那麽多人。
容歌爬在了江馳禹的胳膊上,不知不覺就抱住了他的手,暖黃的燭光下,床榻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
入眼是床帳的重影,還有一層薄薄的霧氣,江馳禹靜靜感受著腕骨的溫度,漸漸潤了眼角。
他呆呆的望著床頂,不由得勾了勾唇,側眸看過去,容歌睡得不踏實,眉間一直壓著什麽,江馳禹動了動口型,說了句:“回來就好。”
他聽到容歌在床榻邊的自言自語了,也知道,容歌正在恢複記憶,他願意等。
江馳禹小心翼翼的起身,傷口處一跳一跳的疼,怕驚動容歌,他起的很小心,輕輕彎腰,在容歌額角落下一吻,滿足的笑了。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容歌與他相濡以沫的未來,他們被鋸斷的過往終將再次連接。
容歌隱隱覺得耳邊有人在說話,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酥癢酥癢的,她一個激靈起身,朝江馳禹看過去,他還睡著。
低頭一看,自己正抱著江馳禹的手腕,哈喇子流濕了江馳禹的潔白的袖口,容歌一哂,慌忙幹笑一聲,伸手去擦,“不好意思啊,給你擦幹淨。”
她自言自語的說著,“反正你也不知道。”
江馳禹裝睡,聽的想笑。
守了半夜,見江馳禹沒什麽大礙,容歌抬聲喚了澤也,道:“你盯著吧。”
“好。” 澤也說:“二小姐快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