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 泄憤
江馳禹離開後,在玄貞觀第一鳴鍾聲響起後,容歌都在半夢半醒之間遊離著,腳底踩著一片虛空,她反複的被夢魘住,一直到了快午時,她才在腰酸背痛裏坐立來,揉了揉發脹的額頭。
她看見紫芸在收拾房間,打掃窗台上的灰塵,動作還和往日一樣,可容歌還是從她拘謹的背影中看到了無形的恐慌。
按了按嗓子,容歌對著紫芸忙活的背影說:“我渴了。”
紫芸身形明顯一僵,好半天才回過頭來,顫顫巍巍的端起桌上的茶杯過來,始終低著頭不敢看容歌。
容歌接過茶杯抿了一口,望著清灩的茶水,緩聲說:“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怕你接受不了,怕你難過……總之,是我要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紫芸,要是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死在了梧桐院,死在了冰冷的床上,那可比死在公主殿還要讓她痛苦。
紫芸呆滯的杵在容歌跟前,小一會容歌聽到了她低聲的啜泣,她邊哭邊說:“你真的是公主嗎?”
容歌點頭:“是。”
“那小姐呢?”紫芸水汪汪的睜大眼睛,看著容歌瑟縮的問:“我家小姐死了嗎?”
李伽藍死了嗎?
容歌也在想,她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那李伽藍呢?
她沉思了半天,才對紫芸道:“我會代替你家小姐活下去,命運給了我們相互選擇的機會,紫芸,我若還是那個瘋瘋癲癲的李伽藍,汴京不會有我的容身之地。”
紫芸止住了眼淚,捏起袖口胡亂擦了一把說:“我都沒發現小姐死了,我一直以為你就是小姐,我照顧你,親眼看著小姐強大起來,保護了夫人,保護了很多人。”
“是嗎?”容歌自己都想不起來她保護過誰。
“你代替小姐活了下來。”紫芸說:“變成了那個我一直盼望的小姐,也許這就是小姐的命,我不怪你。”
紫芸想了一夜,她喜歡容歌,喜歡現在的小姐,也思念曾經那個隻知道闖禍的李伽藍,可命運使然,總會有人死的,或許現在就是最好的安排,她要學會釋懷。
容歌伸手抱了抱紫芸,對她說:“我就是你的小姐,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紫芸又沒出息的癟嘴,心底有什麽沉重的東西慢慢散開,她擔憂道:“那你是怎麽死的,是被人冤枉的嗎?”
她對宮廷恩怨並不了解,能接受“小姐”是個公主已經用盡了她所有腦力,更不用說去串聯前朝謀逆舊案了。
若容歌是被冤枉才死的,那她要不要報仇啊?
容歌赤腳站在地上,一頭烏發自由的散落下來,她是來跪經的,從裏到外都是素衣,感觸的到腳底漸涼,她說:“公主容歌不會無故慘死的,這是我的執著。”
紫芸明白了,她雖然還是傻傻的,卻在一夜之間成長了,跟著容歌一起。
門被敲響,傳來江桉的聲音,軟乎乎的叫:“阿娘,你醒了嗎?”
太陽都曬屁股了,阿娘怎麽還不出門。昨夜刺客的事情江桉並不知道,他都在屋中自學了半天兵法,還等不到容歌。
容歌輕咳一聲,揉了揉眼底的血絲,讓自己的狀態看起來好一些,才抬聲:“桉兒,進來。”
門外的江桉一喜,登時就推開了門。
紫芸聽到身後的動靜,不免擔憂的皺了皺眉,說:“小姐,他是……”
容歌打斷了她,道:“我知道。”
紫芸低著頭退下了,她就是想說,江桉本來就是她家小姐的孩子,年紀什麽的都對的上,應該不會出錯。
“阿娘怎麽不穿鞋?”江桉小步過來,讓容歌坐下來,說道:“會受涼的。”
“小暖男。”容歌捏了捏江桉可愛的小臉,她對江桉有種特殊的感情,她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像個偉大的母親,低著頭笑道:“字練了嗎,你父親讓你讀的兵書讀了嗎?”
“練了,讀了。”江桉撥浪鼓似的點頭,說道:“阿娘昨晚回來的很遲嗎,桉兒怕阿娘累了,就沒來打擾阿娘。”
容歌起身穿好鞋子,說:“確實回來的有些晚了,太困了就沒有來看桉兒。”
“桉兒不怪阿娘。”江桉嘻嘻一笑,仰著小臉道:“但是阿娘說沒晚睡前都會來看桉兒,阿娘食言了。”
容歌不禁彎唇,“那怎麽辦?”
江桉得逞的笑,“那就懲罰阿娘,阿娘今天陪桉兒出去好不好,我們去觀外玩,桉兒想看山林,想聽鳥獸蟲鳴。”
按理說是不可以的,江馳禹不允許江桉拋頭露麵,可容歌先食言了,她不能讓孩子灰心,便道:“好,我們下午再去,這會山下人多。”
“嗯。”江桉開心的親了容歌一口,容歌讓他去讀書,他分外開心的跑了。
養個兒子也挺好的,就比如現在,容歌頹廢的內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要搞清楚璃王是不是逆賊,她是不是非死不可的餘孽。
昨夜的刺客來曆不明,容歌喊來了六兒,六兒一開始還扭捏著不說,容歌當即拉下臉,沉道:“我差點被宰了,我還不能知道誰要我的命?說!”
六兒冷汗,這二小姐發起威來怎麽和王爺那般像,兩人的神情語態都如出一轍。
“是三殿下,他要對小姐動手。”六兒說:“二小姐不用怕,三殿下和咱們是老對手了,他每次都會為自己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
竟然是容靖,容歌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多半是為了給儷嬪報仇,可她娘都栽自己手裏了,他一個媽寶男能掀起什麽大風浪來。
歎了口氣,容歌默默把這仇記下,忽地問:“他這次差點殺了我,你家王爺會讓他付出什麽代價?”
容靖再遭人恨都是當朝殿下,江馳禹總不能殺了他。
六兒顯然一早就收到京裏的消息了,露齒一笑,說:“已經付出代價了,可惜了這個討厭鬼是個皇子,要不然早被我們弄死七八十來次了。”
容歌感歎容靖活著不易,道:“你們把他怎麽了?”
“沒怎麽。”六兒漫不經心的說:“王爺回京後一把火燒了三王府而已,沒燒死人,但是三殿下褲衩子都燒掉了,光著身子跑出來的,連早朝都沒去,京軍都去救火了。”
容歌駭然,這還叫“沒事”!
“後來呢?”她感覺不會這麽簡單,悻悻道:“京軍都去了?”
六兒點頭:“去了呀,三王府黑火衝天,不得救火嗎,京兆尹都嚇死了,王爺就好心讓北衙去。”
容歌說:“真是好心?”
她怎麽有點不太相信呢。
“王爺下令,不能讓火勢蔓延出三王府,幸好京軍去了,把火勢阻斷在了王府內。”六兒滿臉無辜的解釋,“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這火半天都撲不滅,還越來越大,到最後整個三王府都燒掉了,直接變成了一片廢墟,三殿下情急之下連個遮羞的褲子都沒救出來,被大家夥看光了。”
容歌:“……”
最毒江馳禹啊,趁機燒掉三王府,妥妥的人為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