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恩人
六兒以為容歌是受了殺手的驚嚇才變成這個樣子,失魂落魄的,脆弱的仿佛伸手一折就斷。
他執意要去請郎中來安神,容歌拒絕道:“我沒事,別讓其他人知道。”
六兒為難,又問道:“二小姐出門去了哪?怎麽會遇見殺手呢。”
誰會專門追到玄貞觀來殺容歌。
“出去隨便走了走而已。”容歌說:“我歇會,你們在外麵守著吧。”
“是。”
六兒拱手退了出去。
剩下竹鶯和紫芸立在身旁,竹鶯正要開口說什麽,紫芸一行禮就推開門跑了。
“紫芸!”竹鶯喊了聲。
“讓她也靜靜。”方才紫芸不畏生死保護自己的場麵還曆曆在目,容歌那時就明白,紫芸不會背叛她的。
“小姐,心裏難受就別忍著,奴婢陪著你呢。”竹鶯輕聲說:“奴婢知道,你苦。”
容歌摸了摸臉,淚痕早就被吹幹了,眼下帶著陣陣刺痛,她道:“其實我不是父皇的孩子,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竹鶯盡量平穩聲線,道:“小姐指的是自己失憶的事?”
“嗯。”容歌難堪的扯了扯嘴角,說:“我的失憶,到底是天意使然,還是人有意為之,現在想想,父皇殺我大概也是發現了我是亂黨餘孽吧。”
亂黨餘孽,多麽沉重的四個字。
容歌嘴上說著不信程建弼所言,可讓她靜下心來去挑“謊言”的破綻,她找不到。
程建弼,費浦和,宿青喬……他們分明都與舅舅相熟,若他們是璃王餘孽,那一直以來,蘇家都在暗中護著餘孽,可作亂黨同夥絞之。
竹鶯艱難的張了張嘴,如果清醒意味著承受罪孽,她寧願容歌永遠失憶。
“現在該怎麽辦啊。”竹鶯低著聲說:“小姐,別怪奴婢心狠,你自小在宮中長大,備受嗬護,前朝舊怨為什麽要你去背,你是公主,不是皇子,不應該你去扛。”
容歌低下頭,一閉上眼腦海中就回蕩著幽幽鍾聲般的“殿下”,她頭一次被象征尊貴的字眼壓的無法喘息。
在她心裏,容禎就是正義的,他的血脈會將容氏的皇權生生不息的延續下去,而早就死在亂刀之下的逆賊璃王,連皚皚枯骨都是遺臭的。
可現在,有人告訴她,她錯了。
“竹鶯,我想一個人呆會。”
“奴婢在門外守著小姐,哪兒都不去。”竹鶯起身出去,輕輕合上了門。
她也一樣,心中滿是壓抑。
容歌服了安神的藥,許是大腦受到刺激的緣故,她斷斷續續想起了點點掠影,她是怎麽發現自己不是容禎親生的,又是如何一步步被引導著在隱秘的宮中去發覺真相……
最後她的行為敗露,容禎拿到了她暗查的證據,來質問自己,安慰自己,說那都是假的。
她捧著璃王的罪證,捧著母妃留給她的錦囊,迷茫過,崩潰過,哭的泣不成聲。
後來呢?
她又好端端的生活在公主殿,繼續做她的容歌公主,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漸漸忘了一些事。
璃王府的滅門案,真的是因為璃王功高蓋主,有心謀逆嗎?
這其中,又牽扯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辛秘,容歌不知道。
容歌起身倒了杯茶,在竹鶯的包袱裏找到宿青喬送的香膏,在床頭點了一塊。
現在的她脆弱不堪,經受不住太大的刺激,容歌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抱著她,憐惜的親吻她的額頭。
唇瓣的溫度那麽熟悉,是她所貪戀的。
緩緩睜開眼,容歌看見了江馳禹擔憂的眉色,他垂下來的發絲還沾著冷凝的冰晶,那是汗水。
怎麽又是他,容歌想,自己落寞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江馳禹都會神明一般的從天而降,他無聲的安撫靜謐又美好。
“沒事了,睡吧。”江馳禹哄孩子一樣,抬起袖子擦了擦容歌似染了胭脂的眼角, 說:“本王就在這,守著你,睡吧。”
容歌聽話的合上了眸子,身體裏緊繃的弦也慢慢鬆緩了。
在溫暖中倚靠了良久,江馳禹以為容歌睡著了,輕輕放下她,到桌前小聲談話。
“怎麽照顧的,敢讓刺客近了二小姐的身。”江馳禹沉眸,對半跪在地的六兒說:“本王還能不能信你了,想換主子了就自己滾。”
六兒跪的筆直,並未狡辯,道:“屬下失職,任憑王爺處置,求王爺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他不想離開淵王府,離開了王府,就真的是孤單一人了。
江馳禹餘光看了眼床榻,容歌安靜的睡著,他低聲:“刺客呢,抓到了嗎?”
“死了兩個,抓到一個,是三王府的人。”六兒說:“王爺,今晚刺殺小姐的,是三殿下派來的。”
江馳禹幽聲:“容靖。”
怎麽就一點都不安分呢。
“就是的,屬下認得那殺手。”六兒生怕驚醒了容歌,小聲說:“三殿下身邊伺候的,我見過。”
當真以為他淵王府沒人了嗎,膽敢趁著二小姐上玄貞觀,在太歲頭上動土。
“二小姐下午去哪了,她不讓跟,你們就沒遠遠跟著?”江馳禹麵色淩厲,盯著六兒。
六兒低下頭,說:“屬下沒跟,二小姐說出去散心,帶了婢女。”
“離開了多久。”
“一個半時辰。”
出去散心不可能散這麽久,江馳禹說:“你說今夜出手相救之人拿著秋水劍?”
“屬下不會看錯,一定是秋水劍。”六兒回憶了一下,那位不願留名的公子護衛,能手握秋水,必不是普通香客,是個高手。
“人在寺中,就能查。”江馳禹雖高居廟堂,卻也知曉江湖二三事,秋水劍共出過三次江湖,有兩次在武盟大會上,第三次出世便血染滄州門,聽說是因為仇怨,自那以後便銷聲匿跡了。
秋水劍出現在了玄貞觀,還碰巧救了容歌。
六兒奉命去查,江馳禹揉了揉眉心,一偏頭就發現容歌不知什麽時候醒來了,掀開被子在床邊坐著,雙目無聲,呆愣的像個木偶,沒有了生氣。
江馳禹提著的心絞了一下,起身過去溫聲道:“吵醒你了?”
容歌沒有反應,卻慢慢伸手拉住了江馳禹,勾著他的指尖發呆。
江馳禹愣了愣,又輕聲問:“怎麽了?”
沉默良久,容歌才低著頭說:“你怎麽來了?”
“收到六兒的消息,不放心。”容歌遇險,六兒不敢瞞著不報,江馳禹還沒下衙,收到飛鴿傳信就從北衙縱馬出城了。
他道:“總得親眼看看你無事才好,身邊不可離了近衛,不管去哪。”
容歌說:“是我大意了,害你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