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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對話

  容歌沒有推開江馳禹,任由他抱了半天,等兩人慢悠悠回到淵王府已經天黑了。


  兩人的心情都很好,相視的眉眼之間都纏著絲。


  容歌在世安苑門口目送江馳禹離開,剛回身就被江桉撲了個滿懷。


  “阿娘,你和父親出去不帶桉兒。”江桉努嘴,乳香味繞鼻,他故意蹭容歌,“父親帶阿娘去哪了?”


  容歌抿著嘴笑,江桉的眼睛黑白分明,稚嫩的光暖洋洋的。


  江桉纏著問,“阿娘告訴桉兒,告訴桉兒嘛,桉兒誰也不說。”


  容歌不說,江桉就湊上去親她,癟著小嘴可憐兮兮的,水靈靈的臉蛋埋進容歌脖間,“父親和阿娘有秘密了,桉兒以後會知道的,反正桉兒快好了,等桉兒好了也能帶著阿娘出去了。”


  “等桉兒好了,我們出去。”容歌揉了揉江桉,笑道:“桉兒真乖。”


  江桉大聲的笑,笑聲穿蕩在世安苑,他能感覺到,阿娘又活過來了,發自內心的歡喜。


  嬤嬤說的對,父親和阿娘在一起,兩人都會開心的。


  他希望父親和阿娘,可以永遠永遠的在一起。


  “桉兒今夜和阿娘睡好不好?”江桉鬧道:“桉兒想和阿娘一起睡嘛,費爺爺說,桉兒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都是阿娘的功勞。”


  容歌欣然答應,她真的好喜歡江桉,好想把欠燁兒的一切都補償在江桉身上,江桉是燁兒贈給他的撫平傷痛的禮物。


  抱著江桉進去,容歌道:“費爺爺什麽時候來看你了?”


  “下午啊。”江桉說:“費爺爺還讓我同阿娘說,他今夜回自己的舊院子了,不在王府,讓阿娘回來後不要去院子裏找他。”


  省的白跑一趟。


  容歌卻想著,師父怎麽回去了,舊宅院多日沒住人,冷清冷清的,師父身體不好,受冷了怎麽辦?

  由不得容歌多想,到了江桉入睡的時辰,她隻好哄著江桉睡。


  不成想這一覺安安穩穩的睡到了天亮,別說噩夢,連瞬間的醒神都沒。


  容歌見江桉還睡著,小臉白淨的像瓷娃娃,她輕手輕腳的洗漱好出了門,問近衛才知江馳禹去上朝了,上完朝就直接去北衙。


  “師父呢?回來了嗎?”


  近衛搖頭,“還沒呢。”


  “那我去看看師父。”容歌帶上費浦和愛吃的糕點,迎著晨霧去了費老住的巷子。


  巷子是老街了,零散的住著幾口人家,門口的路坑坑窪窪的,堆在土瓦牆角的雪半融,滲進了泥牆的痕跡,岌岌可危。


  容歌到了門口,回頭忘了一眼,歎氣道:“我一個人進去就成,你倆別跟著了。”


  兩尾巴近衛點頭,立在了牆外。


  容歌現在每走一步,都甩不掉這倆尾巴,好在她已經不排斥了,偶爾不喜歡他倆跟的太近,就讓離遠些,倒也聽話。


  大半個月了,她也沒問過兩人的名字,懶得開口。


  輕敲了敲門,容歌沒用什麽力氣,木門就開了縫,她便直接進去了。


  院裏堆滿了藥筐,時辰還早,容歌懷疑費老還沒起,她小步往屋門口去,路過側屋,從窗子裏看進去,小藥童還在睡。


  正要自作主張的打掃一下院內的藥草渣,正屋裏就傳來話聲,因關著門,聲音不明顯。


  是兩個人?


  等容歌反應過來,她已經站在了正屋門口,剛要抬手敲門,就聽到一個憤憤的老聲,“浦和你怎麽就死固執呢?現在不開口說,難不成還真等著她自己想起來?等到猴年馬月去呀?”


  接著是費老,他語氣略重,“那也得等,歌兒是我徒弟,誰也不能逼她,我尊重她的選擇。”


  歌兒?


  容歌僵住,渾身血液倒流,瞬間如同置身冰窖。


  “難道我就不尊重歌兒了嗎?我還不是一樣疼愛她,可你說選擇選擇!現在倒是給歌兒一個選擇啊!”那人顯然耐心大減,無奈道:“歌兒傻乎乎的什麽都忘了,你讓一個記憶一幹二淨的人如何做選擇?不得先讓她知道真相嗎?”


  拐杖觸地,費老有些生氣,依舊執拗,“她遲早會想起來的,不用我們說。”


  “那也得想起來呀?浦和啊浦和,你糊塗,糊塗啊!你天天和歌兒在一起,你看她有想起來的征兆嗎?”


  費老沒說話。


  屋子裏靜了會,另一人繼續長籲短歎,沉道:“要是歌兒一日想不起來,我們就一日難以洗清冤屈,歌兒自己也活的不明不白啊?這對歌兒公平嗎?”


  費老緩緩道:“我的徒弟,我隻要她問心無愧,隻要她平平安安。”


  門口的容歌十指握拳,指甲快要攥進掌心,兩行清淚汩汩的流,屋內兩人口中的“歌兒”,除了自己,還能是誰?

  師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什麽李伽藍,而是容歌啊。


  這世上真的還有人,還有多少人……他們或是躲在暗處,或是陪在自己身邊,清楚容歌的身份。


  真相?


  同師父說話的人是誰?他口中的真相是什麽?

  容歌死死捂住嘴,淚眼朦朧中隻覺徹骨的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對費老是有感情的,容歌說不清楚,卻知道那種感情在她心底紮了根,很深很深。


  一直以來,她無頭蒼蠅似的亂撲,妄想窺探的一切,竟有人迫不及待的告訴她,真可笑。


  裏麵的對話還在繼續,容歌麻木的後退半步,不想聽的,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耳朵異常的尖。


  “浦和,你聽我的,我們時間不多了,你把歌兒帶出來,我同她說。”


  費老低低的悶咳,“我不允許。”


  那人接連歎了幾口氣,說:“你真是……說不通,再不濟你跟歌兒說,起碼提醒一兩句啊,這樣什麽都不做,再等下去,你我都要死了。”


  他們真的等了太久了,他們這批最老的人,都白了頭發,走起路來沒兩步就喘氣,一眼能看見生命的盡頭。


  “浦和,就當我們求你了。語堂和我一個意思,他已經引人注意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會暴露身份,到時候生死難料,你就算看在他兢兢業業熬了半輩子的份上,至少體諒體諒他啊。”


  良久,費老一聲接著一聲的咳嗽,容歌已經悄然退到了院子裏。


  眼淚凝結在臉頰處,是冰冷的觸感,她摸了一把水,突然間像個沒有方向的孩子,接踵而來的打擊是最致命的,容歌被冬末清晨的颯風凍懵了。


  恍恍惚惚的出了舊院,巷子裏的水窪差點將她絆倒,手疾眼快的近衛跟過來扶她,容歌暗聲:“別跟師父說我來過,聽見了嗎。”


  近衛拱手,“是。”


  “送我回李府。”容歌抬起頭,神情恢複冷漠,離開前回首漠然的看了眼舊院合不上的木門,心口的酸從喉間洶湧上來,她扒在泥牆下幹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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