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妙手
江馳禹反手一招將控訴魏項旭的緣由在呈辭中寫的一清二楚。
他重聲道:“魏項旭昨個下午到北衙校場耀武揚威,確實同北衙京軍起了爭執,微臣去的及時,將怒氣壓了下來,可魏項旭得理不饒人,非要在校場向微臣展示一番馬術,不曾想這就摔下馬被踩斷了腿。”
“淵王殿下切勿血口噴人啊!”魏常臉頰發抖,指著江馳禹道:“旭兒明明是奉命去同你交接要務的,怎會莽撞的跑馬,就是你打了他!”
江馳禹一口否認,“閣老息怒,本王沒打他。”
“聖上!”魏常被江馳禹這副抵死不認得不講理態度氣的滿臉通紅,大聲:“犬子的傷就是物證,聖上命太醫一瞧便知,還有校場的京軍,他們皆是人證,逼問之下定有人說實話。”
容禎微皺眉,江馳禹沒有理由對魏項旭痛下狠手,他向來極其有分寸。
沉吟片刻,容禎道:“魏項旭的腿傷的很重?”
“是很重。”江馳禹坦坦蕩蕩道:“差點就保不住了,微臣連夜請來府醫替魏項旭接了骨才保住,若是微臣有心害魏項旭,何須多此一舉的救治他,臣到底盡沒盡心,如閣老所言,聖上命太醫一看便知。”
江馳禹對容歌是盲目的信服,容歌說魏項旭的腿太醫院無人能接的她那麽好,江馳禹便信。
“來人。”容禎頓時傳了內監,吩咐道:“著許太醫去一趟魏府。”
內監應了一聲就去請許太醫了。
魏常腳底發涼,他不敢在大殿上對容禎倚老賣老,一想到江馳禹的陰狠手段,當即拖著風燭殘年的身子跪在殿上,悲戚道:“是老臣的錯,老臣年邁,魏氏一門卻無效忠朝堂的孩子,老臣心切之下便對旭兒寬容了些,才讓他在京軍中過的比旁人輕鬆,聖上責罰老臣,老臣定會好好管教那不成器的兒子,讓他重新改過。”
“朕不過是多問了閣老幾句,閣老的心情朕能理解。”容禎慢聲道:“京軍中發生的事朕讓錦衣衛去查,魏項旭若是有功且實在,朕還得賞呢。”
魏常一聽那不行啊,容禎除卻英明,就是他在位這些年,從來不姑息佞臣的剛正,在後宮裏僥幸活下來的帝王,直麵著自己的幼時的卑賤,這是他匡扶正義的鎧甲。
魏項旭不經查的,魏常花白的鬢角滲出了汗,他正在絞盡腦汁的想怎麽負荊請罪。
江馳禹忽然開口打斷了魏常的思路,他主動申請道:“聖上既然要查,那便整個京軍都查一下吧,害群之馬不可有,是時候除盡了,京軍擔任京防要職,臣希望這支軍隊鋼鐵不破。”
“自然。”容禎臉上有了笑意,江馳禹誰也不袒護,他是用心在加固京軍。
話已至此,魏常心驚的想,再為魏項旭辯駁,回頭錦衣衛不講情麵,真一查到底,他這張老臉就丟到天子跟前了。
許太醫快去快回,他上了殿,給容禎行過禮,轉而便對江馳禹和魏常一拜,說:“臣叩見聖上。”
“免禮。”容禎直接問道:“許太醫可見到魏項旭了,他那傷是被人打的?還是摔的?”
“回聖上,臣仔細看過了。”許太醫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驚歎,如實道:“魏公子的傷被處理的很好,可從斷處來看,更像重摔所致,關鍵是接骨的人醫術超絕,魏公子的腿休養半載也就無礙了。”
“怎麽可能!”魏常驟聲,指著許太醫質問:“許太醫可是沒看清?我兒的腿斷成那樣,前途盡毀,怎麽可能是摔的。”
許太醫似有不悅,臉色凝了凝,魏項旭那傷口若是被人打的,要接出摔傷的效果,得是多有耐心的人,他自認為都不一定能做到。
因是容禎吩咐,他不敢馬虎,傷口瞧的十分仔細,說是摔傷確實更合理。
頓了片刻,許太醫堅持道:“確實是摔傷,閣老若是信不過我,大可再讓其他太醫去看。”
魏常駭然,魏項旭不可能對他說謊,他料到江馳禹是故意讓高手把傷口處理的沒有一絲破綻來顛倒黑白,可沒想到連許太醫都看不出來。
怎麽會?
魏常瞪眼,懷疑道:“許太醫莫不是收到淵王殿下的好處,昧著良心說話。”
許太醫一怔,立即就黑了臉。
“閣老!”關鍵時刻容禎沉沉開口,“閣老失態了”
許太醫為人容禎是清楚的,他的醫術也是名不虛傳,現在是太醫院一把手,能讓他說出“嚴重”二字,可想而知魏項旭傷的確實不輕。
可他又說無礙,這便勾起了容禎的好奇心,他暫且壓下,垂眸對魏常道:“閣老可是親眼看見淵王在校場對魏項旭行凶了?”
魏常頹喪道:“未曾。”
“片麵之詞不能信。”容禎頓了會,似乎才想起來傻乎乎站了半天的容靖,又道:“朕聽說老三你也去北衙了,你看見了?”
容靖厭惡江馳禹到了骨子裏,短短片刻咒罵了江馳禹無數次,見魏常都要栽,選擇了避重就輕,乖乖回道:“父皇,兒臣……也未曾親眼看見。”
他言不由衷,心裏卻想到了現在江馳禹身邊的李伽藍,這事就是怪她!沒想到李伽藍醫術那麽高,怪不得江馳禹要重用她。
“那還是一並交給錦衣衛處理吧。”容禎嚴厲了些,說:“給時言吩咐下去,盡快查清。”
內監轉身出去報了。
“閣老可還有什麽要說的?”容禎徐徐道:“朕知道你愛子心切,可憐你清苦一生,教盡內閣學士,卻忘了拔苗不能助長的道理。”
魏常泣聲:“老臣有愧,妄顧聖上苦心。”
“以後別在說乞骸歸鄉的話了。”容禎笑了笑,說:“朕還得指望閣老輔佐呢。”
魏常雙肩顫抖,又是一陣感動,他這副淒哀的模樣,容禎也心軟,連忙道:“老三趕緊將閣老扶起來,閣老先回府,許太醫都說了,魏項旭休養後便會無礙,千萬別憂傷了身子。”
“是。”魏常摻著容靖的手起來,抬眼的瞬間,皺紋橫生的眼角向下壓了壓,輕拍了一下容靖的手背,這才說:“聖上讓錦衣衛督察,老臣便不再插手此事了,子不教父之過,不管旭兒最後要承擔何種結果,老臣都聽聖上的。”
容禎說:“還是閣老明白。”
魏常無功而返,退出去之前又看了容靖一眼,就指望容靖能給魏項旭求求情,容靖為難的臉都皺了。
魏常最終是青著臉離開的,出了大殿瞥見儷嬪宮裏的奴婢,過去低聲道:“跟娘娘說一聲,旭兒出事了。”
“嗯。”女婢微拂身,趕緊回宮複命去了。
容禎讓伺候的內監把涼茶撤了,靠著禦座看向江馳禹,把心底的好奇問了出來,“你在府中養了一位醫聖啊是,連許祺瑞都讚不絕口,那醫術可是越到許祺瑞前麵去了。”
“臣養的府醫確實醫術造詣極高,可同許太醫相比還是差了距離的。”江馳禹說到此處,連表情都緩和下來,說:“不敢得聖上謬讚。”
容禎笑道:“是何人,不妨帶到朕跟前來看看,若是身世清白,太醫院是個好去處,朕給他入宮的機會。”
“怕是不成。”江馳禹為難道:“臣的府醫是位女子。”
一旁的容靖幾不可聞的冷哼一聲,鄙視的看著江馳禹。
“女子?”容靖興致大漲,內監換上了熱茶,他手剛搭到茶盞頓時停下,疑聲:“那更是厲害了,你府中連女眷都不肯有,卻重用女醫,實在難得。”
江馳禹抬眸,說:“聖上有所不知,臣的府醫是費浦和親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