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閣老
容歌剛出北衙,正要上車就瞥見北衙門口火急火燎的停了一輛馬車,馬車用的是舊木,拉車的馬兒都是肌瘦的老馬,停車的瞬間馬車便發出“吱呀呀”的亂響,光是看這座駕,便能猜到主人半生清苦了。
護送容歌的兵衛高舉著火把,因此讓容歌把當朝清苦閣老——魏常的親臨瞧了個一清二楚。
隻見魏常顫顫巍巍的讓下人扶著,沒記錯的話,魏常方年過六十,身子骨還不算差。
可他今夜卻鬢角淩亂的來了北衙,雖未著官服,卻穿的極其“講究”,私服簡而質樸,無一步透露著他的清正。
魏常垂著衣擺往北衙裏走,匆匆瞥了容歌一眼沒多注意,他現在焦心灼灼的隻想見到魏項旭。
該死的江馳禹,是真的要逼死他!
“以前怎麽沒注意,魏閣老常年以極其清正示人呢?”容歌瞅著那背影喃喃:“他是真的一心為國鞠躬盡瘁還是裝的呢?”
算了,魏常是來找江馳禹麻煩的,關她何事?
容歌躬身上了車,由兵衛護送著回淵王府。
以前同魏常打交道的少,最多是魏項旭往公主殿遞個禮,魏常卻從來沒刻意同容歌親近過。
魏閣老的名聲似乎還挺好的,要不然也不會在首輔之位上坐那麽久,令滿朝文士為首是瞻。
容靖剛罵罵咧咧的走到北衙大門,就瞧見魏常的身影,他提著一把老骨頭走的飛快,容靖都怕他突然被北衙破院的坑坑窪窪絆倒磕掉門牙。
“閣老?”容靖趕緊迎上去,待看清魏常一臉的愁容,開口就告狀:“閣老你來了,你快看看表哥,他差點被淵王打死了。”
魏常雙肩一抖,顫聲:“旭兒,我的旭兒……”
澤也微微皺眉,暗道一聲:“麻煩。”
老爹要看兒子,澤也總不能擋著,錯身一讓開魏常就撲到了魏項旭跟前,魏項旭終於見到了老爹,哭聲頓時就起。
“父親……”魏項旭冤道:“父親你快看看,兒子的腿是不是廢了?我再也不能騎馬了……父親,孩兒要辜負父親的期望了。”
魏常摸索到魏項旭包裹如死肢的左腿,霎那間就陰沉了臉,魏項旭哭的他半條命快沒了,安慰道:“旭兒放心,父親定會給你請天底下最好的醫師,不會讓你有事的。”
魏項旭哭的更大聲了:“父親,父親啊……孩兒怎麽這麽命苦呢?”
“表哥別難過,本王明日就懸賞天下醫者。”容靖猶如感同身受,悲從中來,在旁附和道:“表哥一定會重回戰場的。”
魏項旭哽咽道:“謝殿下。”
三人一唱一和差點給澤也聽吐了,冰冷著臉站在一旁,煩躁的氣色全鋪在了臉上。
江馳禹聽到京軍稟告從屋裏出來,魏常一看見他,就悲戚的長喊了一聲:“老臣見過淵王殿下呐……”
一句話沒說完他就直挺挺跪了下去,竟給江馳禹行了一個大禮,叩頭質問道:“不知道老臣哪裏得罪了王爺,王爺要下此狠手絕了我魏氏一脈,王爺今夜不給老臣一個說法,老臣就長跪不起!”
老家夥這是要熬了,江馳禹稍一想就明白,魏常來之前肯定已經派人守在宮門口了,這會子宮門早禁,非驚動聖上的大事是不會開門的。
距離宮門大開還有不到兩個時辰,魏常隻要能耗到容禎派人來,滿朝文武得知消息,定會同情他。
到底是有多喪盡天良,才能將一代老臣逼迫的如此淒慘。
江馳禹行至魏常身前,沒有要扶他的意思,繞著圈的說:“本王派去的人還沒到魏府,閣老就匆忙趕來了,有閣老親自來把大公子接回去,本王再放心不過了。”
魏常一聽,江馳禹同他打擂台,還想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蒼聲道:“王爺就沒什麽要跟老臣解釋的嗎?旭兒好好的攜南衙的令來北衙同王爺交接舊務,就平白被王爺斷了腿,王爺可知道旭兒是老臣……是整個魏氏的命脈啊?!”
“地上寒涼,來人,快攙閣老起來。”江馳禹陰暗中輕蔑的勾了勾唇角,緩聲說:“魏公子千不該萬不該逞強,親自上馬向本王展示南衙的訓兵之道,這不就摔了嗎?好在不算嚴重,事情的始末本王已經命人通知南衙了,同樣的解釋也往宮裏送了一份,明早聖上醒來就能知曉,閣老有什麽疑問,直接看本王遞的呈辭會更好。”
魏常賴在地上不起來,可近衛扶他的時候使了力道,魏常感覺自己是被揪著領子拽起來的,駭聲:“王爺的意思是,旭兒馬術不精,自討苦吃才造成這番結果?”
“正是。”江馳禹意味綿長的頓了會,提醒道:“魏公子的腿可不能受寒,再多逗留一會,怕讓傷勢更嚴重了,本王好意告誡,閣老還是先帶公子回府讓醫師夜診最好。”
“他胡說八道。”魏項旭秉持最後的清醒,說:“父親,我的腿是在北衙校場,被淵王命人打斷的,我的人都看見了。”
江馳禹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低說:“大公子說誰看見了?可別汙蔑本王啊,本王的手段你可見識過了,多汙蔑一個字本王都得查個清清楚楚的。”
魏項旭堅持道:“南衙京軍看見了!還有你北衙京軍,校場數百人,你還能黑的說成白的不成?”
“哦?”江馳禹壓聲:“魏公子來時不過帶了十幾個人,你一出事他們便奉本王的命回南衙上報了,可沒在北衙逗留片刻,閣老若是不信,明個召他們問問不就清楚了,是真是假,也該明了了。”
魏常回頭一看,果然北衙已經沒了南衙京軍的人影,北衙的狗東西自然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都是向著江馳禹的。
眼下能狡辯的隻有魏項旭一人,可他的話,江馳禹一概不認。
魏常便知道,自己還是來遲了。
江馳禹早有準備。
“閣老,本王乏了。”江馳禹陡然涼了語氣,開始逐客,道:“閣老還不趕緊以大公子的病情為重,北衙的夜過於淒冷,怕魏公子有傷在身受不住。”
魏常心中憤懣溢了滿腔,氣喘道:“既如此,老臣就等明日結果了,告辭。”
江馳禹抬眼,“閣老慢走。”
魏常一來,直接省去了澤也的事,該說的江馳禹都親自跟魏閣老說了,用不著澤也去魏府門前火氣衝衝的動口。
江馳禹幹脆讓北衙的京軍撂了挑子,魏常就帶了兩個下人,此刻除了容靖身邊的侍衛,幾人淒慘到連個抬魏項明回府的苦力都沒。
容靖咬牙,“江馳禹你給本王等著。”
這句話江馳禹聽了好些年,耳朵都起繭子了,連搭理容靖的精力都不想勻。
等他們一走,澤也才說:“王爺,耿博延來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