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冬禮
雨夾雪斷斷續續凍了兩日,氣溫一下子就降了大半,滲寒滲寒的,容歌囑咐劉盧山去買點炭火,把各個屋子都燒熱,她可算被凍怕了。
汴京從沒這麽冷的冬天,這還沒到寒冬臘月呢,再待一兩個月,她就成冰雕了。
用不著容歌過於發愁,就有人登門送冬物了,紫芸恭恭敬敬的把史鴻雲請入了正廳,泡了被容歌喝見底的雲霧山。
史鴻雲麵相和藹,在容歌這一點知府大人的架子都沒有,活脫脫把自己當成了拜見“未來淵王妃”的小下臣。
“大人怎麽突然來了,小院蓬蓽生輝”,容歌快步從廊上進來,微笑著見禮,“大人也不著人說一聲,我連酒宴就沒備下。”
“二小姐跟本官還客氣什麽”,史鴻雲讓隨從都退下了,他殷勤道:“給二小姐備了炭火和上好的衣物,河州冷,二小姐可得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是,勞大人掛心。”
一州知府屈尊下貴來府上拜訪,容歌一度以為自己還是公主呢,她恍然迷失其中,緩聲問:“不知大人今日來是……?”
史鴻雲也是實誠,同容歌分享了自己的喜悅,笑說:“汴京的調令下來了,開春入京任僉都禦史,本官熬了一輩子,老了可以入京安度晚年了。”
容歌訝異,史鴻雲還真升官帽了,都察院僉都禦史,可是個好職,文武官都不敢輕易得罪的地方就是都察院了。
“那我就恭祝大人升遷之喜了”,容歌拱手,“大人公正清廉半生,早該平步青雲了,這調令也來的快,留在河州最後一個年歲,大人能好好同河州告個別。”
“多虧了王爺”,史鴻雲打量著容歌的神色,說:“要不是王爺派人來信,本官都不能提前知道京裏的消息,王爺是本官的貴人,這個年得以安穩,也多虧了他。”
乍然聽到江馳禹在京裏的消息,容歌波瀾輕起,不動聲色的抿唇淺笑,“大人和王爺交情頗深。”
史鴻雲連連擺手,就他那點薄麵,哪裏敢同二小姐比。
指著滿滿當當的冬物,史鴻雲明裏暗裏的提醒
“本官今日來也是王爺的意思,這些東西都是王爺一早就備下的,王爺才是時刻都記掛著二小姐,還望二小姐莫要辜負了王爺一片情誼。”
容歌微怔,看著上好的銀碳和衣物說不出話來。
江馳禹還真不安分,以史鴻雲的資曆入京是遲早的事,哪怕今年受到玄鐵案的牽連,再沉寂兩三年照樣有他的機會,江馳禹此時獻上恩情,妥妥的拉攏。
待史鴻雲入了京,可算是江馳禹的人了。
官場沉浮,竟沒有一個幹淨的。
史鴻雲對容歌太客氣了,讓容歌突然就喜歡不起來,三兩句之間都是江馳禹,容歌再愚笨都懂了他的意思。
這是把自己當淵王妃了,笑話。
“謝大人提點”,容歌假笑著把史鴻雲送到門口,屈膝拂禮,“大人慢走。”
史鴻雲回頭拜別,“二小姐快進去,冬物每隔半月會著人來送一次,二小姐不用自己動手準備,這個冬天保準你暖烘烘的。”
容歌被風雪吹的迷了眼,輕聲:“有勞。”
郎有情妾有意,淵王的態度再明顯不過,李二小姐是高攀了,史鴻雲自以為摸清了李伽藍的心意,能推波助瀾的地方他不遺餘力的幫一把,將來王爺同王妃都是他的相識,李伽藍還能因此對他親近些,好事一樁。
奈何方才還笑意溫溫的容歌一回頭就變了臉,劉盧山在容歌走的路上都鋪上了地衣,他飛快的進去看了禮,清點過後出來說:“小姐,都很貴重。”
容歌進去瞧了,光是織錦的大氅就送了五件,款式顏色不帶重樣的,更不用說金銀簪了。
竹鶯眼尖,提手裏一看就說:“是京裏的手藝,知府大人在河州可拿不出來。”
宮裏的娘娘都不見得有個兩三身,反正竹鶯這些年是沒見過。
價值幾千金的東西,還隔半月送一次,容歌沉著眉眼,尋思江馳禹回京搜刮大半月,還得繞著彎子送到河州,讓史鴻雲代送……敗家玩意。
也不知道江家先輩瞧見了,會不會罵死這個長情人。
“有人知道我不收,還送”,容歌拍拍手,瞥了一眼低道:“封箱子裏吧。”
她不缺吃穿,時言也會定時送過來。
劉盧山不好多說,同竹鶯對視一眼,都搬走了。
一天沒去藥鋪,晚些時候韓舟就托人來說不用去了,他今日也不在。
容歌一問才知道老太爺把韓家家底都分清楚了,要說有多公平,自然是不可能的,來來去去還是韓宜年同嫡係的爭奪。
怨言也不少,韓家這大半個月就沒停過,夜裏的嚎聲都傳容歌院裏了,她也沒去摻和過。
“老太爺把庫房的鑰匙給了三爺”,劉盧山說:“老太爺精神不太好,大公子非得讓養著,老太爺便聽了,昨下午還請了所有的老商戶來,在老太爺院裏做東,就帶了三爺一個。”
容歌捧著湯婆子低頭看著醫書,頭也不抬的回道:“這是徹底把河州的生意交給韓宜年了。”
“正是,二爺再求也沒用了,老太爺給了嫡係應得的,鋪子田地都給了,把他們分了出去”,劉盧山接著道:“不過老太爺的決策都問過三爺的意思,三爺從頭到尾沒有提過建議,一切遵循老太爺的意思了。”
韓宜年裝的好,他這會仁心盡顯,老太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哪怕三分之一的錢都給了嫡係又如何?
他有的是法子再賺回來,他要的是老太爺手裏的商路。
容歌聽了就笑笑,忽地想起韓芊兒兩姐妹,還來她這浪過幾回呢,抬眼問:“其他各房呢?韓家庶子可不少,我到現在都沒記清楚各房人。”
劉盧山點頭:“我和紫芸都記得清楚,小姐不想記就別辛苦認了,其他庶房老太爺給了他們後半輩子謀生的地和財,讓他們之後有缺的去找三爺談,反正誰也沒過於虧待,三爺恩威並施,暫時沒有造次的。”
“嗯。”
“對了”,劉盧山看容歌又拿起了醫書,低著身說:“三爺讓我跟小姐說一聲,老太爺……把夫人當年的嫁妝重新置辦了一份,很豐厚,讓你有空過去看看,缺什麽他給你添上。”
容歌頓了頓,挑眉:“給我添什麽?阿娘的嫁妝等阿娘來了要不要問她的意思,韓宜年真以為我貪他那點財?”
劉盧山訕笑:“三爺怕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