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害怕
蘇敞之帶在身邊的定遠軍迅速加入了戰場,給了單遜喘息的機會,可一想到這種機會將帶給蘇敞之多大的風險,單遜寧願不要。
他幾乎是嘶吼著讓所有人都撤!
近衛牢固的包圍圈被破開了一個口子,單遜四顧不暇,被澤也揪住了弱點。
盡管單遜的招法淩亂,他有故意遮掩,可澤也還是從中嗅出了熟悉的味道,為了確定這種味道的出處,他的攻勢愈發的猛烈,單遜叫苦連跌,痛咬著牙根給了澤也一拳。
澤也後退半步,單遜當即就要撤,腳還沒抬出去就被澤也的冷劍勾了回來。
關鍵時刻,有人幫了單遜一把,是蘇敞之的親信。
他們用黑帕巾遮住了鋒朗的麵容,腕風震震,牽製住澤也,親信回頭道:“快走!”
單遜抱住被澤也砍傷的左臂,遲疑了短短一瞬便快速向後奔去。
眾人以他為首,江馳禹怎能輕易讓單遜退了,他約莫透過有備而來的單遜等人窺到了背後之人的半邊臉,單遜就是最後的麵罩,隻要抓住他,必能有所收獲。
江馳禹立在刀光裏,雙瞳森寒,說:“截住他。”
短短幾步的距離,單遜移動的極其困難,他把一輩子的髒話都罵完了,船上的燈被打掉了,三步之內人影綽綽,他被卷起來的浪撲的渾身發躁。
不能被逮住!
他必須帶著所有人退出去!
單遜快速的尋找江馳禹可以突擊的破綻,一邊抵擋一邊迅速的環視一圈,於紛亂中他看見了容歌。
容歌被團團護住,出奇的安靜,在單遜打量她之前,她已經把船上能看見的人都打量了一遍,沒有她認識的。
除了同澤也纏鬥的那個,她想看的更真切一些。
船艙的窗戶已經被捅破了,四下都不安全,容歌埋頭往船邊走了兩步,俯身望下去,周圍的小船有一半都已經撤了,朝灣口驚慌的人群看過去,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容歌一眼就盯上了蘇敞之緩緩後退的小船。
在幾十個船燈下,她偏偏挑了最暗沉的那一盞,看見了一個轉身低頭進去的背影。
明明很模糊,可還是讓她驚了一身冷汗。
容歌聽到了自己緊促的呼吸,她趕緊回頭去看江馳禹,江馳禹似乎快要抓住單遜了,而單遜狠戾的模樣衝著自己。
但是他連自己的衣角都摸不到,收回目光,容歌不顧近衛的阻攔,往澤也的方向看過去,同澤也纏鬥的那人想要救單遜,可澤也太強了,這讓親信十分艱難。
是誰?
容歌盯著那熟悉的背影,目光不斷在親信和遠處突然停下的小船之間來回。
一瞬間,她居然怕了。
船為什麽停下了?緊接著她看到方才進去的人又出來了,哪怕被厚重的大氅罩著,容歌還是沒來由的帶入了蘇敞之的偉岸身影。
她幼時曾坐在蘇敞之的肩上,被他高高的舉起來,聽蘇敞之笑著說:“舅舅想把我的小公主帶回定遠,給我的小歌建一座大大的屋子,等舅舅以後封侯拜將,定遠八州都是小歌的後盾。”
“舅舅……”,容歌忽地濕了眼眶,她於朦朧中看見單遜被江馳禹抓住了,聽見單遜吼著:“撤!趕緊撤!”
親信還是不甘心,他終於逼退了澤也,不想讓單遜就這樣折了,還欲破開重圍去救他。
因為親信的援助,其他人已經陸續在蘇敞之的安排下四散而開,隱在了茫茫江麵上。
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注意到蘇敞之的船,容歌的目光像粘在遠處一樣,她隱約覺得那小船像是駛過來了,近了……
不可以!
容歌慌忙的去看江馳禹,江馳禹的注意力被單遜吸引了,她艱難的咬住嘴唇,在朝江馳禹走過去的時候,驟然喊了一聲:“王爺!”
緊接著連近衛都沒拉住她,容歌像是被什麽絆了一下,她腳下一滑,就朝圍欄邊翻下去了。
江風刺骨的刮著臉,說實話,容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掉下去的,她想拖江馳禹一會,大腦一片空白。
萬一真的是舅舅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舅舅為什麽要私屯玄鐵?
每一個蘇家人都是光明磊落的,蘇家男兒隻有錚錚傲骨,蘇敞之就算想壯大定遠軍,也絕不會卑劣到去利用區區一個韓家。
他會做的幹幹淨淨。
等容歌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才發覺手腕燙的厲害,炙熱的暖流順著濕潤的掌心滾進了心口,讓她僵硬的身軀漸漸回溫。
她被拉住了。
明明沒有掉下去,可為何就這麽難受呢?
容歌抬頭望著江馳禹,雖然看不清江馳禹的神色,但她覺得此刻的江馳禹一定是焦急的,一定是害怕的。
因為拉著自己的指尖貌似都在發抖,是太冷了吧?
是啊?江水真的很冷。
江馳禹半個身子都吊在了船邊,堪堪的抓著一邊,差一點就抓不住了。
好久,江馳禹才啞聲:“不怕,把另一隻手給我。”
容歌忍不住的心口疼,仿佛有被她遺忘在時光裏的故事因為這緊緊的拉扯重新泛了出來。
慘白著臉,容歌顫抖著唇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江馳禹看不看的清,她說:“我……不行。”
背後的刀光劍影對江馳禹來說都不算什麽了,他耐心的軟下身,對容歌說:“聽話,手給我。”
容歌依舊搖頭。
她有一個離奇的想法,自己要是掉下去了,江馳禹會不會不顧危險的救她?
冰冷的江水拍打著船側,下半個身子都濕了,凍的發僵。
好冷啊。
可容歌不想上去,她怕來人真的是蘇敞之,她怕江馳禹對蘇敞之動手。
船側都是鐵釘,數不清的鉤子,江馳禹不知道周圍是何種場景,看不清容歌緊急之下抓的是什麽地方,所以他甚至不敢用一點力,強行把人拉上來,會傷到容歌。
所以他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的安撫著,讓容歌把手給他。
容歌異常固執,搖著頭說:“我不,我害怕。”
江馳禹心疼死了,暗聲:“本王抓著你呢,不會讓你出事的,別怕。”
掌心被鐵釘劃破,勾出了血,容歌能感覺到火辣辣的疼,膝蓋似乎也撞傷了,她傷強忍著說:“我腿軟……手抬不起來了。”
怕江馳禹聽不到,容歌大聲喊:“江馳禹,我害怕。”
你聽到了沒,我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麽,就是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