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雲霧
隨著容歌的抗拒的動作,江馳禹眸色沉了沉,繼續道:“盡管茶金貴,本王府中卻常年備著,十年如一日,二小姐就不嚐嚐麽?”
容歌眼底微鬱,緊捏著茶盞埋頭吞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勾唇,說:“沒聽過,也沒喝過,得王爺賞臉,第一次嚐。”
江馳禹不願放過容歌一絲一毫的表情,緊聲問:“二小姐覺得,如何?”
“說實話麽”,容歌訕笑,“我沒喝過這麽金貴的茶,便覺得天底下苦茶都一個味,浪費了王爺的好茶,王爺見諒。”
江馳禹一口飲盡,說:“無妨,一杯茶而已,二小姐若是喜歡,本王可送你點。”
容歌心神躁動,輕蹙眉道:“謝王爺抬愛,可我不喜歡。”
喜歡雲霧山的是容歌,不是李伽藍。
每年宮裏都會進貢一批又一批的新茶,其中最好的莫過於雲霧山,春夏之交的嫩芽最是誘人,父皇每每都會第一時間著人送到公主殿,慢慢就養成了容歌挑剔的口味。
公主殿常年備著各處的雲霧山,容歌不知道父皇有沒有給江馳禹賞過,但她曉得有些皇子府上是沒有的。
思及被嬌縱著的過往,容歌低低笑了一聲,眉眼輕垂,慢慢將茶盞裏喝盡了。
江馳禹輕提起一邊的瓷壺,竟要親自給容歌斟上,容歌驟然抬眼,緩緩將茶盞推到了一邊。
江馳禹舉壺的手滯在了半空,他溫和的看著容歌,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一杯茶盡,是我謝王爺賞茶的情,不想浪費了王爺的好興致”,容歌擋著空盞,雲霧山的清香舔著鼻尖,她緊抵了一下舌,才繼續道:“不敢勞煩王爺尊駕,咱們可以談正事了嗎?”
神色微暗,江馳禹沒再勉強,他知道自己的行為舉止過於異常,恐會引起李伽藍多心,但他無所謂,隻想迫切的證實李伽藍的身份。
“二小姐的生辰是哪一日?”
江馳禹冷不丁的問了一句,容歌抬眼,黝黑的瞳盯著他。
心下微驚,容歌不由得戒備起來,麵上仍平靜答道:“中元節,煞氣重,怎麽?王爺對我的生辰感興趣?”
江馳禹聽了沒太大的反應,緩聲:“二小姐生在一個特別的日子。”
神秘而幽暗,用民間話說是地府大開,萬鬼夜行人間探親的日子。
“王爺就不用安慰我了”,容歌心亂了些,玩轉著手裏的空盞,說道:“是個晦氣的日子,王爺的正事就是問我的生辰嗎?”
江馳禹輕點頭,正色道:“算是吧。”
掌心一滑,空盞差點跌落下去,容歌慌忙的俯身兜起來,心有餘悸道:“王爺莫不是……”
她抿緊了唇,不知為何,忽不太敢當麵打趣江馳禹了,來自敏銳的第六感,眼下的江馳禹過分的認真,連發絲都是衷誠的模樣,她不正經的話不適合說出來。
江馳禹注意到了容歌刹那的慌亂,牽動著他也躁起來,他欲蓋彌彰的重新拿了個茶盞,兀自給容歌添上茶。
“莫不是什麽?”江馳禹屈指將斟滿的溫茶推到容歌麵前,說:“二小姐怎麽不說了?”
容歌拘謹起來,她愈發的看不懂江馳禹一改過往的態度,於是輕咳了一聲,不悅道:“王爺不想同我談正事的話,沒必要消磨彼此的時間,你這般行徑,我膽小,不敢消受。”
再緊逼下去,容歌就要撂場子走人了,她坐立難安,待不住。
江馳禹正襟危坐,平視著容歌,兩人互看了會,容歌總感覺江馳禹要對著她,徐徐向她講一個故事,一個漫長又令人難過的故事。
就是沒心沒肺的她聽了都會落淚的那種。
然而江馳禹並沒有,他突然就換上了肅然的容色,與剛才小心翼翼的試探、照顧不同,他又冷了起來,做回了高高在上的淵王殿下。
容歌心神稍安,起碼冷冰冰的江馳禹不會讓她沒來由的慌,淺嚐輒止就剛剛好。
江馳禹沒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他同容歌在船艙裏談了小半個時辰的正事,容歌這才知道,江馳禹動作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
近在碼頭的韓家商船已經是空的了,史鴻雲用了兩日時間,挑著深夜把玄鐵換到了數十艘小船上,今夜正好能裝卸完畢,挑一個合適的時間,便要一路順流而下,直接運往汴京。
按江馳禹的意思,她得盡快動手,確保穩妥的同時,不能耽誤江馳禹的計劃。
雖然兩人都有隱瞞,但在逮人這件事上還算坦誠,江馳禹做了個很好的表率,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容歌如實說了。
“我這邊準備的也差不多了,會分三批陸續的把碎瓷投入黑市,走的都是行商們黑吃黑的暗市”,容歌道:“看在同舟共濟的份上,王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回頭事情辦完就讓官府搗了這暗窩。”
江馳禹沒明說,頗為訝異,隻道:“能避開官府耳目,在黑市上來去自如,你本事也不小。”
指的是容歌,可背後的矛頭對的卻是韓宜年,畢竟走生意是他。
容歌可不願意讓韓宜年白白多一樁罪名,當即辯解道:“同三爺沒關係,三爺為了這事,把整個河州的行商都求了一遍,給了高價,才有人願意借道,他功勞大著呢。”
江馳禹沉聲:“將功補過罷了。”
“王爺能看到三爺您的苦心就好”,容歌張口就來,說道:“王爺要是急的話,三日後我就把第一批餌放出去,先探探動靜。”
江馳禹應聲:“行,兩頭一起行動,對方的疑心也會大大消減,本王這邊他們或許有所忌憚,但對韓家不會,他們先對你動手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我想也是”,容歌細細斟酌,不知道背後之人勢力如何,但絕不是她同韓宜年能抵擋的,於是對江馳禹道:“我隻管放長線,動刀動槍的事還得王爺來,我明日讓人把具體運送的路線繪出來,給王爺送來,王爺多護著點三爺的人。”
“那是自然”,江馳禹爽快道:“本王不會置你們於危險之地。”
容歌心下嘲笑,到時候打起來到底會怎樣還不一定呢,冠冕堂皇的話誰說著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