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兩難
債主們紛紛把單子扔出來,先不說韓宜年那無關緊要的名字,老太爺章子清清楚楚的刻在上麵,這是做不了假的。
梁有才冷笑:“就憑你韓大爺,胸無點墨,匆匆接管了三爺又如何,你連三爺的脾性都摸不清楚,他就是將所有的單子都給你,你也未必認得!”
韓景同腦袋“嗡”一聲,明白自己被韓宜年耍了。
老太爺第一日罰了他,當日晚上他就把所有的賬本,生意都統統送到了老太爺書房裏。
韓景同命身邊人過去接管的,拿過來的隻有賬本,他兜起隨從就問:“單子呢!”
隨從欲哭無淚:“大爺,小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我讓你去拿的,你跟我說不知道!”
隨從驚慌過後,突然想起了什麽,麵色難堪道:“大爺,你好像……好像覺得三爺的手本寒酸,把他的手本都燒了。”
韓景同雙目充血:“……你說什麽?”
確實,拿過韓宜年產業的那晚,厚厚的一遝賬本下麵壓著一個破舊的手本,連封麵都是韓宜年親手寫的,他翻看了一半,裏麵都是他這些年的“豐功偉績”,至於後一半是不是附了貨單,他看都沒看,就一把火燒了。
看著堂上滿座的商戶各個欲群起而攻之的臉,韓景同全身都麻了。
他仍舊想艱難的辯解:“韓宜年一個庶子,身份卑賤,憑他拿不了韓家的主意,你們都是被他騙了,要討債就去找他。”
梁有才一把將單子扔在韓景同臉上,憤懣道:“難道老太爺的章也是假的?!那我們要不要再去老太爺院裏鬧一鬧!”
韓景同支支吾吾,一張老臉紅透了,被人逼到絕境,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唉”,容歌茶也喝足了,算著時辰也差不多了,悠閑的起身,道:“梁老爺別動氣,一看大爺就不常經手生意,天生不是這塊料,他不懂也正常。”
韓景同連罵容歌的力氣都沒了,隻能紅眼瞪著她。
無關痛癢,容歌笑笑:“不如這樣,我著人拿紙筆來,大家把韓家訂貨的數量,種類,日期等一概寫清楚,最後把韓家欠諸位的餘款,連同虧本的賠付也寫上,等三爺待會回來了,給他看一眼,蓋個章,咱就直接走賬如何?”
梁有才:“我看這韓家,除了三爺,就真沒可用之人了。”
容歌點頭:“說的是。”
韓景同:“……卑鄙。”
“三爺什麽時候能回來?”
“不出一個時辰,定然就回來了”,容歌篤定韓景同不敢不讓韓宜年回來,也省的她讓竹鶯跑一趟鎮安。
根據容歌法子,沒一會幾十份單子都寫好了,容歌打著韓宜年的麵子,把這些單子一個個看了,越看越心疼……韓景同。
這些貨,可是韓家一大半的生意主心骨了,如此重要,怎麽能真如梁有才所說,記賬記的如此潦草,單不說官府查稅的時候過不去,就是老太爺肯定都看不過去的。
所以韓宜年表麵鬆懈,背後肯定還有真正管賬的人,年末將稅款明細遞到官府去,一定是十分周到,才能多年來一點事都不出。
同梁有才等人來往五年,韓宜年從一開始就是兩手準備,他早就料想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所以給韓景同一點回擊的餘地都沒有。
該是多深的心思?
容歌膽寒,將單子遞給竹鶯,緩過神來倒是靜心不少,既然韓宜年已經步步為棋,那他肯定還有後手,不至於讓自己瞧出來的後手。
她就在這廳堂之上,靜靜等著韓宜年回來,再看一場好戲。
半刻鍾後,韓府小廝連滾帶爬的進來,囫圇跪到韓景同跟前,結結巴巴道:“大、大爺,三爺回來了。”
韓景同赫然:“二爺呢?”
“二……二爺……”
小廝還沒說完,院子裏就傳來怒聲,是韓宜年回來了。
容歌勾唇笑笑,低聲對韓舟道:“你還要看下去嗎?不回藥鋪?”
韓舟雙拳緊握,忍了片刻,轉身從側門出去。
事已至此,在明白的人心裏,因果緣由已經很清楚了。讓人看著是韓景同這個嫡子在處處為難身份卑微的庶子韓宜年,可韓宜年這幾年到底過的如何,就算容歌不清楚,韓舟也是清楚的。
仔細想想,韓宜年又何曾真正敗在過韓家庶子的身份上,往日有老太爺倚重,今日有河州商戶的吹捧,真正丟臉的,還是韓景同罷了。
韓舟打心底裏,是從未想過韓宜年真的會執著於韓家的一切,會為此在人前和韓景同相鬥,哪怕韓舟和韓景同不親,可他和韓宜年親啊,他不願看到韓宜年徹底同韓家人撕破臉皮,失了年少相伴的純真,更不願讓韓宜年看到,自己夾在血脈親情之間進退兩難。
要說韓宜年對韓舟真心,那確實是真的,可韓家有些事情,並非韓宜年真心相待就能牢牢抓在手中的,就比如他對老太爺,對韓景同……
或許從韓宜年成人之前,他就用自己的方法引起了老太爺的注意,繼而得到他的信任,一點點把控韓家。
要想在老太爺百年之後,能以一個庶子的身份在韓家站穩腳跟,韓宜年注定會選擇在陰詭異譎的謀算中欺騙身邊最親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