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親信
容歌帶著時言和竹鶯進了裏院,竹鶯環視一圈,緊緊的蹙起了眉間,悶聲:“公主千金之軀,怎能忍著住在這種地方?”
容歌麵上滿不在乎,玩笑道:“靜謐如斯,風景宜人的,沒什麽不好的。”
她這話一說,竹鶯臉更黑了,她無法想象挑剔的公主到底忍了多少苦,才能屈身在這方寸小院裏,一不遮風二不擋雨,連個像樣的廳堂都沒有。
以前侍奉在公主殿,屬竹鶯穩重,她裏外一把手,將公主殿打理的井井有條,對容歌的心性也更是了解,往往隻需要容歌一個眼神,她便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現如今……
竹鶯偷偷看了容歌一眼,那張截然不同的麵容下,到底缺了一抹子朝氣,不似公主殿那般無憂無慮了。
心口陣陣泛酸,竹鶯跟著容歌進了正屋,紫芸已經擺上了熱茶,略有些手足無措的立在門口,看了容歌一眼,低說:“小姐,我們沒有好的茶葉招待客人了。”
容歌微窘,低笑:“無妨,紫芸你去後院忙活,有事我再叫你。”
紫芸杵在原地,愣了愣,看看眼前不失貴氣的公子,再看看竹鶯,躇道:“小姐,他們是?”
紫芸的擔憂容歌都明白,畢竟李伽藍日日同她待在一起,身邊突然多兩個相熟的朋友,免不了讓這丫頭驚疑。
容歌笑說:“時言和竹鶯,紫芸你日後可能會常見到,今日就算認識了。”
紫芸慣常的跟著點頭,現在的小姐,無形中總給她一種不容反駁的威嚴,她都退到門口了,突然琢磨出不對勁了,步子猛頓,回頭震驚的盯著風度翩翩的時言,結巴道:“小、小姐,時……言?”
她若是沒記錯,薨逝的容歌公主身邊有個侍衛,好像就叫時言!
紫芸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容歌公主下葬後,坊間不堪入耳的閑話傳的厲害,連李府的小廝都背地裏說,讓她聽見了,至今記憶猶新。
時言側眼輕瞥了紫芸一眼,紫芸呼吸緊促,轉身就跑了。
容歌拉著兩人坐下,掉漆的木凳露出了包漿,已經被歲月打磨的鋥亮,她似已經習慣,朝門口看了一眼,容歌笑眯眯對時言道:“你嚇到她了,紫芸膽子小。”
時言謹慎:“公主身邊得時刻留著堪用之人,方才那婢女不行。”
“我知道”,容歌說:“我能活到現在,也多虧了紫芸,她勝在忠心,又是李伽藍的人,留在身邊也無妨。”
再說了,竹鶯這不來了麽。
容歌不敢多看竹鶯的留疤的臉,從袖子裏伸出手覆上竹鶯傷痕未愈的手背,愧疚道:“對不起。”
竹鶯來之前做好了一切的準備,關於借屍還魂,關於老天賞命,關於重生……她聽時言囑咐了一路,將心底所有的不安都藏在隱秘處,生怕讓容歌瞧見了難受。
可這會聽見容歌滿是歉意的三個字,她再也忍不住,一個勁的搖頭:“公主千萬不要再說這三個字,奴婢聽不得。”
“好”,容歌哽聲:“那我就不說了,時言能將你從公主殿救出來,想必你們都吃了不少苦,那些因我死去的人,我都記得,這仇我永世也不會忘。”
竹鶯拭淚:“都過去了,奴婢命大,能僥幸從錦衣衛的刀刃下活命,等到時言相救,已然再無畏懼了,公主殿被屠一事過於蹊蹺,我們來日方長,這背後搞鬼的人,一個人都逃不掉。”
時言插話:“竹鶯,暫且讓公主養好身子。”
竹鶯注意到容歌唇色偏白,坐在旁邊單薄的身子輕飄飄的,畢竟是別人的身體,竹鶯連忙道:“是奴婢著急了,這地方實在不宜休養,奴婢這就去辦,這兩日我們就搬走。”
免得兩人過於擔心,容歌順著時言的意,慢說:“先在曲陽縣置辦一處宅子,我還有點事。”
時言抬眉:“什麽事?”
“我撞見韓家人了”,容歌說:“李伽藍的生母是韓家嫡女,我現在不確定韓家對李伽藍在汴京和河州三年的舊事了解多少,不處理好終究是個麻煩。”
“商賈韓家?”時言是知道的,他沉問:“公主遇見的是韓家何人?”
容歌靠著竹鶯的肩,一手扶著下巴無奈道:“韓家三爺,韓宜年。”
“韓宜年!”
“怎麽?”容歌一下來了精神,挺直了身子問:“你知道此人?”
“聽說過”,時言皺眉:“公主怕想不到,屬下曾在京臣府上赴宴,在席麵上聽過此人,心思不簡單,他可為難公主了?”
能被京官在席麵上作為談資,可想這韓宜年在外的名聲遠不止河州小,倒是她孤陋寡聞了,容歌想了想韓宜年對她前後的揶揄態度,搖了搖頭。
“倒也算不上為難,可能李伽藍真的不討人喜歡吧。”
時言是真心疼愛容歌的,見不得她落寞,溫聲道:“區區一個韓宜年,公主不必憂心,隻是現在既以李伽藍的身份活著,就得多少顧忌著些,屬下相信,假以時日此李伽藍定非彼李伽藍。”
容歌挑起眉眼,笑說:“那是自然,現在有了你,有了竹鶯,我還有什麽可畏縮的呢?”
……沒有了。
她最親信之人在她曆經生死後,還是回到了她身邊,她什麽都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