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早知如此 何必當初
吉單欲哭無淚。
他左臉上，一個紫紅色巴掌印，右臉上，眼睛青紫一片。
渾身上下，幾乎遍布傷痕，疼痛難忍，走路一瘸一拐，好不凄慘。
疲憊不堪的他，迫切想要休息，卻不敢停頓片刻。
雙手緊握斧柄，對準面前碗口粗樹榦，拚命劈砍，要開闢出一條道路。
他卻沒有看出，這株樹木，看似不粗，竟是堅硬之極的鐵木。
硬如銅鐵的鐵木，木質堅硬，又有良好的反彈力。
「砰~」
反彈回來的斧背，狠狠砸在吉單胸口，整個人毫無防備，立刻仰面摔倒在地，沾滿一身泥污穢物。
旁邊吉延與吉書兩人，在清理大片雜草灌木，見狀急忙跑過來，半扶起吉單，讓他依靠著吉延雙腿。
良久，吉單才喘息均勻，吉延剛要鬆口氣，卻見父親眼中，竟然帶有一絲淚花，隱隱有一股悔恨之意。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吉單略帶畏懼，含恨看了遠處一眼，心中一片悲涼。
哀嘆道，「前天晚上，撅塌山石，阻斷寒溪，攔住青氏外出道路，今天就要披荊斬棘，為青氏重新開闢道路，真是自作自受啊！」
吉延沒有吭氣，此時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吉書眼中，一絲不甘怒火，偷偷瞄了眼遠處，隨後又將怒火，強壓在心底。
那個老人，雖然年邁，卻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
整個吉氏，只有吉生雙腿折斷，還在封土療傷。
吉氏父子三人，包括所有家臣、私軍、領民、族人，不論男女老幼，具被大怒的左師公攆來開路。
就在此時，吉單眼睛一愣，看到空中一隻巨大白鶴正緩緩落下。
白鶴背上，兩個身影，其中一人竟是成大夫。
雖不屬成大夫一派，吉單也顧不了那麼多，急忙爬起來大喊：「成大夫，成大夫救命~救命啊~」
吉單大聲呼救，聲音凄涼泣血，成峒卻好似未曾聽見。
在半空時，他心中就已有猜測。
何況吉氏素來附庸費大夫，他何必為外人得罪了左師公。
他心中反而慶幸，若不是吉氏撞到槍口，只怕左師公早趕到青氏，他已經沒有了挽回的餘力，此時反而更好。
白鶴落地后，成大夫不言不語，緊隨鶴先生腳步，向不遠處走去。
上百名精銳甲兵，渾身犀甲，手持大戟，都是精鐵打造，非城衛軍所用鐵木大戟。
區區百人，就有千軍萬馬的殺伐氣。
百名士兵，護住十餘輛大車。
拉車馬匹，都是身高近丈的巨蹄馬，雖然身形不如青氏那匹八品異種，也都是接近九品實力的強壯駿馬。
更讓成峒驚嘆的，是這百名士兵，幾乎近半都是九品力士境，讓人不得不讚歎，三師精銳的強大。
然而這樣一群強大士兵，在中間那名老者面前，永遠只能成為襯托的背景。
老者個子不算高，相貌也不出眾。
內穿青灰色麻衣，一身破舊犀甲，不知穿了多少年，腰間一柄三尺長劍，簡單栓了一個劍穗，經歷時間太久，多處缺損。
可沒人敢笑他，三尺長劍，隔著劍鞘，也能感受到那股強烈殺氣。
老者飽經滄桑的面容，還有霸氣無比的氣質，讓他猶如羊群中，高卧的猛虎，一睜眼，就足以嚇壞膽小者。
即便已經年邁，可那股強大的氣質，就連鶴先生也是恭恭敬敬行禮。
「左師公，我已將成大夫帶來！」
成峒緊上前兩步，恭敬長揖道：「北林城主，中大夫，成峒，見過左師公！」
「嗯！」
老者口中淡淡應道，卻沒有起身，反而看向身邊一名隊率。
冷冷下令，道：「讓吉氏加快速度，今天必須開闢出十里道路，明日若不能打通道路，別怪我嚴懲不怠！」
「是！」
一名隊率毫不猶豫離去，成峒見這隊率，分明是七品下甲士，在左師卻只能做一名隊率，再次感慨三師精銳無比。
「左師公，吉氏如何得罪您老？緣何這般怒氣沖沖？切莫氣壞了身子啊！」
鶴先生，有些驚奇道，老者雖然脾氣火爆，卻絕非欺凌弱小之人。
老者怒目微張，恨恨道：「君上這些年仁慈，不料一些封爵，卻肆意妄為！
青氏封土，與外界往來，止有一條大道，貫穿鹽澤，連通外界。
吉氏膽大妄為，竟故意掘斷寒溪，水淹鹽澤，至今已有數日。
若非我親眼目睹，絕不會料到，吉氏如此大膽！
更過分的是，眼看秋收在即，吉氏竟趁青氏家主不在，將其農夫全部誘走，此乃壞我邢國根基，是可忍孰不可忍？」
鶴先生面色一變，眼神嚴肅：「竟有此事？絕不能姑息！」
隨即轉身對成峒道：「成大夫，秋收歷來是我邢國大事，吉氏破壞秋收，行徑惡劣，必有所懲戒！」
「君上律令，澤及鳥獸，封爵之士，莫敢不從！」
成峒拱手鄭重道，「吉氏此行徑，視君上律法、律令如無物，必受嚴懲！吾當親自上書君上！」
「唔，這才像個樣子！」
左師公嚴厲的神情，終於緩和下來一分，空氣也沒有了之前的凝固感。
對老者再次作揖，成峒退出數十步，轉身向吉氏眾人走來。
「成大夫，成大夫救我啊！」
吉單再也顧不得所謂顏面，他看到成峒，就好像看到了大救星。
爬起來，對成峒不住哀求。
成峒一臉憐憫，卻根本不會為吉單求情。
他搖頭道：「吉單下士，你竟破壞封爵秋收，犯了君上大忌，左師公大怒，鶴先生也極為不悅。
我會親自上書君上，於秋月節后，實測你吉氏封土，你還是儘快開闢道路，儘早打通前往青氏道路，這樣或許還會好過一些！」
實測封土！
吉單眼前，頓時一黑。
封爵領主，最害怕的懲罰，不是國君訓斥，也不是其他懲罰，最怕的反而是，這個看似及不起眼的實測封土。
意思很簡單，是根據當初冊封的實際數量，重新核實吉氏封土大小。
要知道，吉氏立足北林城上百年之久，雖不過下士封爵，卻在百年時間裡，不斷私自拓展封土。
經過百年時間，有意無意下，吉氏下士封土，原本不過方一里，一千五百畝井田，如今方二里有餘，縱橫擴展五六倍面積。
過去考慮到糧食安全，幾乎沒人關心這個問題。
可一旦拿這個限定，來對付吉氏這種封爵，就會讓吉氏原形畢露，再也無法養活太多族人、農夫和奴隸。
悔恨交加的吉單，頓時昏過去。
「罷了，大錯已經鑄成，還是儘快開路吧！」
吉單嫡長子，吉延牙關緊咬，接過吉氏領民指揮權，再次加快了開闢道路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