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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蕭瑟流光

  “阿瑾說他不會離開我,我一直相信他說的話,可後來,回到神界之後,卻傳來妖魔修要進犯神界的消息,玄冥將我擄了過去,畢竟從小與他一起生活,我定然是想不到的。”扶搖麵看著光影閃爍處,淡淡說道。


  畫麵一轉,是扶搖合衣臥榻的場景,門被推開了,少年修長的身姿漸漸躍然於眼底,他朝她靠近,寵溺的摸著她的發,“他若離開了你,阿瑤,你還有我。”


  “可阿瑾他,說過不會離開我的。”扶搖閉上雙眼,纖長的睫毛抖了抖,似乎隻有談及白瑾時,那平日裏淡漠的高高在上的人兒才會有一絲人間的深閨幽怨。


  夙玉走後沒多久,扶搖便沉沉睡去,隻是這一睡,似乎疲倦之極,那幾日玄冥的異常大家都沒有察覺,誰也沒有想到他暗度陳倉,早已經收服了妖王,成為妖界隱秘在黑暗的王者,那時妖魔還沒有聯合起來,白瑾乃是魔界太子殿下,在魔界有著至尊的地位,連著魔尊也很寵著他,玄冥知曉若想每個人都有軟肋,而白瑾的軟肋便是扶搖。


  薄薄晨曦中,白瑾便早已起床在庭院中迎著朝陽練劍,這幾日,他心情甚是煩躁,卻不知為何,扶搖被玄冥擄走後,白瑾便收到了玄冥的請帖。他本不想去的,可玄冥在帖中提及了扶搖二字,那一瞬間,古井無波的心緒便悄然泛起了漣漪。


  浮雲掩月,落英繽紛,他們約見的地點竟是原先的蠻荒之澤,白瑾忽然想起初見時的場景,她以為她是枯木上的一株小花,他因著雷雨陣陣,便脫下外衣將她包裹進來一起躲雨。


  她說,白衣勝雪,美玉作瑾,喚你白瑾,如何。年少的心便因此泛起了絲絲波瀾,其實他一直沒有走失,是老魔尊將他送進了神界,用以刺探軍情,神魔之恩怨由來已久。


  有人說,因是關於太陽的問題,還有人說,此怨由來已久,上能追溯到太古時代,其中緣由誰也說不清道不明,扶搖是神界的月神,那時年幼,扶搖是美好而又善良的,雖平日裏清冷無比,骨子裏卻是十分溫和的。


  她曾經為救一隻瀕死的小獸,傾盡仙元也在所不惜,她也曾在白瑾在神界受委屈時用自己稚嫩的肩膀為他撐起一片天空,白瑾是魔,每至月半,魔力會外泄,可那時,就算所有的人都要求處死這個魔的時候,是她站出來的,因著他對她說,他不是魔,她便相信了。


  他喜歡她一遍遍地喚著自己的名字,她喚他阿瑾。


  眼前的一幕幕恍若昨日,那種叫做思念的感覺愈加頻繁,回過神來時,卻見玄冥已經來了。


  梨花深處,有一座憑空幻化的小亭,玄冥與白瑾走了進去坐了下來。


  白瑾放下茶盅淡淡道,“你說,扶搖,她怎麽了。”可他眼神卻一直盯著玄冥,手心也攥緊了出了汗,他大概沒有想到,他是如此在乎她。


  是誰說過,千萬不要把愛情當做一場遊戲,最後沉淪的卻是自己,少年時光,惺惺相惜,也是心心相惜。


  他料定了開頭,卻難以猜中結尾,分開數日,思念便已經像瘋狂的野草,使勁勒緊了自己的脖子,紅了雙目,亂了心扉。失了自己。


  “你想見她嗎?”玄冥淡淡開口。


  “她……還好嗎?”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的低下頭,遮掩自己的神情,卻不知一切早已落入了玄冥的眸子裏。


  “那日,她前往魔界尋找你的時候,你不是見到了嗎?她好不好,你應該自己清楚。”


  白瑾忽然想起,當時自己站在陡坡之上,身後魔兵千百,他以為神界此番或許來挑戰,因著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卻不知神界內依舊毫無波瀾,隻有她一身翩翩白衣,單槍匹馬的便隻身來到魔界,前來尋他。


  或許在神界眾人的眼裏,扶搖是一名清冷的女子,可他們都不知道她的梨渦淺笑卻隻是對白瑾一人而已,隻是多日不見,那清冷的眉宇間便染上了一層疲憊,那哀怨的雙眸,似乎又是像透著白瑾麵上的銀色麵具在看另外一個人似得,白瑾害怕啊,隻是寧願留給她的永遠是傲岸如神的背影,抑或,不使她難堪,不使她糾結,傷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隻一眼,隻一句話,便已叫她心神皆傷,那一眼的風情,縱使隔著銀色的麵具,她卻也將他認出來了,隻是白瑾不知道的是,她不是在乎他是魔的身份,扶搖隻是害怕,當她披荊斬棘,越過萬水千山後,奔赴一場年少的愛情,等她的永遠隻是他軒昂挺立的背影。


  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因為從一開始,這便隻是個圈套。


  玄冥雙手一張,蒼穹上似乎是隔著一層結界,模模糊糊,並不分明,命運的輪盤依然在繼續。


  所有的落花都在向半空凝聚,湛藍的天空下,層層疊疊的梨花瓣映著新月之光照拂在女子清冷如玉的麵龐之上。


  扶搖,仰臥在花團粉簇之中,一身白衣翩翩,宛若花仙子一般,白瑾平靜的心再次無可抑製的顫抖起來。


  玄冥望著那眉目緊閉的扶搖,淡淡的隻是說了一句話,“帶她走,抑或,你留下。”突兀的,不置可否,從嘴裏說出這段話,他本想要挾他的,可不知,為何說出口了,卻是另外一段話,想來,也是愛情捉弄人吧,神魔之戀,命運無可阻撓,隻有他們自己掌握。


  白瑾飛身而起,扶搖靜臥於粉簇之中,睫毛顫了顫,他將她攔腰抱起,梨花清冷的芬香鑽入鼻息,是她身上獨有的味道,他想,他再也不會放開了,他想以神的身份和她在一起。


  風過花開,相思成災,微風輕浮中,暗香湧動,他抱著她在花海中飛翔,他不知她是睡著還是醒著,可扶搖自己知曉,她雖然不能睜開雙目親眼看到他,可她知曉,他就在身邊,唇角不自覺的勾起。


  白瑾將她放在玉榻上,神情專注的看著她,扶搖能清晰感覺到他的目光,許是過於熾熱,扶搖的耳垂漸漸紅透。他細細捧著她的臉,在那櫻唇上輕啄一口。


  玄冥說,帶扶搖走,他知曉他是什麽意思,可天下之大,一個神和一個魔相戀是沒有好結果的。


  神界的天條,白瑾一刻也不曾淡忘,那些苛刻的法則,足以讓愛上對立麵的扶搖灰飛煙滅,縱使她是三清聖尊的弟子,可那些輿論以及詆毀,卻可教愛上扶搖的白瑾魔魂俱哀。因為沒有人可以容忍自己喜歡的人受到任何傷害。


  從一開始他便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愛情。也是從一開始,這場愛情的命運便已經墜入了深淵。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白瑾逃一樣的隱蔽了身形,夙玉推開門,望著睡在玉榻之上的扶搖,輕輕將她抱起,放在了床上,恰在此時,扶搖睜開了雙眸。


  “方才是夙玉哥哥嗎?”又似乎是透過夙玉看向無邊的黑暗,扶搖緊泯著雙唇,心裏說不出的落寞。


  “夙玉會一直在阿瑤身邊的。”


  隱匿在黑暗中的白瑾終是落寞的走出了寢殿,蒼穹之上的銅月散發著灰蒙蒙的光暈,似乎不如之前亮堂了。


  能夠守護在扶搖身邊的唯有一種方法,那種相思苦又在骨子裏蠢蠢欲動起來,他悵然仰望著天際,他知道,這一天,終會來到。


  當我們走向終點的時候,迎接愛情的究竟是新生還是毀滅?

  萬般苦難皆由心生,扶搖望著黑暗,睜大雙眼,眼淚直直流進了脖子,她忽然想起他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她捂住自己的雙眼,似乎是自言自語起來,“阿瑾,你說當我傷心難過的時候,用自己的雙手捂住眼睛,這樣眼淚便不會流出來了,可是阿瑾,你能告訴我,這相思蠱該如何解?”


  回答她的卻是黑暗中夙玉的一聲歎息,她靠在他的懷中不斷抽噎著,夙玉說,“阿瑤,若你真想忘記他,便飲下忘川水吧。”他伸手變出一個白色的瓶子裏,瓶子裏隱隱有光華流轉。


  扶搖沒有喝下忘川水,對於他來說,白瑾便已經是刻入骨髓,融入骨髓的無可代替的。她一直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可她沒有想到,當那十足的勇氣在她聽到佛祖爺爺的禱告之後,竟一下子被擊碎全無。


  佛祖說,白瑾命中有此死劫,當魔愛上神之後,命運終會走向毀滅,唯一的破解辦法就是淡忘這段情感,讓一切回歸原點。


  隻這一句,便將扶搖擊的心神俱傷,她知道佛祖爺爺是不可能騙她的,原來那一切情感對於白瑾而言,無疑是毀滅,是誰曾經說過,當一切都變得不重要的時候,他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都異於扶搖的轉變,她開始與紫薇帝君出雙入對,她開始愛上大紅色的衣袍,她和別人說,因為夙玉喜歡大紅色的衣袍,若兩個人同時穿上,便像是人間喜結連理的夫妻一樣,她還將那姻緣繩贈與夙玉,她說,月下仙的祝福,是上天注定的姻緣。


  仿佛一夕之間那眉目清冷的扶搖神尊因著愛情的滋潤變得活潑起來,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如蝕骨之痛的相思便夜夜折磨著她,悲傷之在夜裏流盡,這些苦痛,除了自己,大約是沒有人知道的。


  許是沉浸在往事的畫麵中太久,那些太多心酸的往事再次淚濕雙眸,鳳娃鼻翼亦是濕潤嗡動,扶搖眼眸紅紅的。


  時光如白駒過隙般,一般便是兩百年,可對於神界而言卻是二十天,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平靜的日子之下,那抽絲剝繭般,那削肉剔骨般的疼痛正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發生。


  白瑾是魔,與生俱來的魔界皇室高貴的血統,能站在高高在上的清冷的扶搖神尊的身邊,隻有一種辦法,那便是脫胎換骨,其過程十分的慘厲,先是將鮮血流盡,後剮肉剔骨,當你奄奄一息的時候再去化魔池散盡修為,其後當一切塵埃落定,再去聚仙池重鑄肉骨。


  而白瑾的愛是極端的亦是隱忍的。除了褪去魔骨,洗淨一身戾氣,重新聚得仙元,重新修煉,才能有資格站在那如梨花一般美好的女子身邊。


  當我奔赴萬水千山,披荊斬棘,拋去身家性命,隻為能站在的身邊配得上你的時候,阿瑤,你可會拒絕我?

  最後一次的相見,是在神魔大戰的前夕,他一身白衣翩翩立於她的不遠處,而那時的扶搖卻褪下了白衣嫋嫋,一身大紅色的嫁衣將她襯得愈加明豔,刺痛的卻是白瑾的雙眸。


  他問,“阿瑤,你不是喜歡我的嗎?”


  她眸光未抬,淡淡道,“那是騙你的。”


  他哽咽道,“阿瑤,當初,他們都說我是魔的時候,是你在身前護我周全,你說,隻要你尚有一口氣在,便不會讓別人欺負我,我說我不是魔,你便相信了。”


  她淡淡道,“那也是騙你的,我一直知曉你是魔界中人,魔是沒有心的,你來刺探軍情,這些我都知道。”


  “還有呢,我們初次見麵那次,我賦予梨花之名,你便將蠻荒之澤種滿了梨樹,你敢說,你心裏沒有我嗎?”


  她道,“阿瑾,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嗎?梨花,亦是離花,從一開始,你便知曉我們是沒有未來的,又何苦自尋煩惱呢?”


  他一怔,步履踉蹌,他為她拋卻身家性命,他為她披荊斬棘,不顧臣民阻止,也要來到她的身邊,可如今,卻在她的眼裏卻成了自尋煩惱?


  他輕笑一聲,兩手攤開,似有些無奈,又似是寵溺,可那雙澄澈的雙眸中卻是滿滿的絕望,眼淚順勢而下,“可是阿瑤,對於你而言,什麽才是真的?”


  她回答的那刻,卻正見一道白光如利刃般直直劈向了扶搖,倒映在扶搖的眸光中的卻是他漸近的身影,扶搖似乎還沒有發現,依然自顧自得說著,“對於我而言,隻有夙玉才是最真的,他亦是我想要的一生一世的人。”


  話音未落,是他倉惶倒地的身影,夙玉被彈開,扶搖倒在他的懷裏,胸前插得正是一柄白光閃爍的利刃,遠處似乎是妖主張狂的笑聲,而這一切,對於白瑾而言卻愈加遠了。


  身體剛剛複原,來不及奔赴一場年少的愛情,便已在生命的最終倉惶落幕。


  “阿瑤……你定是嫌棄我是魔的身份……對不對,沒關係,沒關係,來世我會為你成仙……”


  秋風蕭瑟,天空無端下起了血雨,寂靜的氛圍中是扶搖未來得及說出的話語,“阿瑾……對不起……阿瑾……我愛你啊……”


  她用雙手捂住雙眸,假裝看不見,心髒無端絞痛起來,竟似被生生剜開,徒留一個空洞洞的血窟窿,風一吹,滿目蕭瑟。


  而她最終,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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