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月夜如傷
彼時,我尚且不知那靈藥池是以五行八卦之術來布置的,而那四葉菡萏是處於正眼的位置,陣眼移動,那些靈草也會隨著四葉菡萏的離去而靈力盡散,變成一株株普通的藥草,可以說,靈藥池如此,便被毀了。
“哦?你說你不回去了?”他忽然轉過身來,冷著臉,看向我的眼神滿是嘲諷道:“留下來做甚麽?讓我見到你那副讓人生厭的臉蛋麽?”
我不語,隻是斂著眉忍住眸子裏打轉的淚水緊緊咬著嘴唇,直到那血順著唇角流下來,我伸手一摸,卻是溫熱一片。
他伸出素白的手指,輕抬我的下巴,那血液沾在他指尖上,如紅梅點點印在上麵,他卻恍若未聞,“你不做聲,又是何故?讓我同情你?這樣隻會讓人覺得你很可憐!”
我吸了一下鼻子,伸手輕拂掉他的手腕,揚著頭倔強的看著看他。
其實我很想說,你以為我願意這麽讓人踐踏我的自尊麽,還不是為了你?可是話到了嘴邊,終究輾轉反側成這樣一句:“那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讓我留下來,做甚麽都行。”
“做甚麽都行麽?”他忽然繞過我,徑直向門外走去。
月色很美,他站在月光之下,有一種邪魅的美感。微風偷偷吹幹我眼角蜿蜒留下的淚水,我對自己說,這不是眼淚。
“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沐浴,怎麽你也要一同去麽?”他頗為揶揄的看著我又道了一聲:“哦?你說讓你留下來,做甚麽都行麽?正好我挽月軒缺少仙侍,你要過來幫忙麽?挽月軒可比不得摘星閣呢。”
“你……”我一時語塞,睜大雙眼愣愣的看著他,我以為就算喜歡一個人,所有的委屈都被自己咽進肚裏也算不得委屈,可是,為什麽你的一句話就讓我從夏天直接掉到了冰窟裏。
“你就不能溫柔點麽?”我斂下眉頭,長歎一聲。
他不語,直接用行動表明了,許久,當他的身影漸漸淹沒在月夜中的時候,才緩緩的飄過來一句話,雖是嗔怒卻也沒有再次出口傷人。
“還愣著幹什麽?快過來為本殿寬衣。”
“寬衣……?我一下子沒有理解過來何為寬衣?便屁顛屁顛跑過去了。
凝玉池,水波瀲灩,和桐華仙尊的玉釀池仿佛很像,皆是建在梨花深處,月色如勾,吹落了滿樹的梨花,那凝玉池邊的四方長長的落地輕紗帳隨著微風的浮動,吹來滿園的芬芳。
他站在凝玉池邊,雙手張開,鳳眸微闔,卻是擁抱的姿勢。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行至他的麵前抬起頭看他道:“你是要……抱抱麽?”
聞聽此言,他原本甚是平淡的麵龐上,一抹揶揄的笑容慢慢呈現:“怎麽,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為我寬衣就是為我解衣服侍我沐浴,還是說,你是在調戲本殿?想要抱抱?”
“啊……?”我一愣,為他解衣服侍他沐浴?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啊?我……我怎麽能幫你更衣沐浴?”我越說聲音越小,直至後來,聲音細如蚊蠅,臉上火紅一片,這樣的月夜,他應該沒有看到吧。
“那次,無梓山天浴池,你不是已經把本殿看光了麽?嗯?”他的尾音甚是勾人,尤其是那末尾還帶著淡淡的鼻音,我撇過眼看他,見他眉目如畫,嘴唇微微勾起,似乎又恢複成了往日那個不羈的模樣,與他對視的一瞬間,我重重一愣,複又連忙撇開了目光,卻聽得他又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說:“更何況,在本殿眼裏,可從來沒有把你當女人呢?”
我臉一窘,竟然半天無言,他站在那裏依舊雙手一張,等待我為他寬衣,月夜朦朧,還好並不是看得很清楚。我將他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放在一邊,直至脫無可脫,隻剩下一件中衣了,頓了頓,終是閉上雙眼,一狠心,就將那中衣也褪去了。
他一步一步走下玉階,直至身體全部浸泡在凝玉池內,隻留下精致的背部給我,我掬著一捧清潤的池水,將他的背麵淋濕,手指與他皮膚相觸的瞬間,麵上一燥,卻忽然想起那夜與夙玉的纏綿悱惻,隻覺得一股電流瞬間擊中心髒的感覺。
白瑾仙君一愣,道:“怎麽了?”
我幹咳了兩聲,用清水胡亂的抹在臉上企圖掩蓋那麵上的紅暈。
他回過頭來,見我滿目緋色,眼角的笑意漸漸盛開來,挑起我的下巴道:“居然臉紅了。”
白瑾仙君忽然起身,濺落了一池春水,身上的水滴沿著那肌膚紋理迅速落了下來,我一怔,連忙撇過頭去:“你做什麽?”
“自然是沐浴好了,穿衣了。”他看了看天色道:“怎麽你還要替本殿洗浴麽?”
我正準備回話,庭外卻傳來一陣溫潤的聲音,如一陣綿綿的春風吹進我的心口。
“叨擾大師兄了,我是來尋顏卿回去的,這麽晚了,她怕黑。”我一喜,是夙玉的傳音,連忙準備轉身離開。
白瑾仙君聞聽此言卻道:“麻煩師弟了,我正在沐浴,師妹正在替我洗浴,你就稍息片刻吧。”
我一驚,回過頭看白瑾,他眼底眉梢的挑釁甚濃,我壓住心底蓬勃的怒氣道:“師兄不是沐浴好了麽,怎麽騙夙玉說你在沐浴?”
他眉頭一挑,又緩緩進入池子道:“我還想在沐浴會,怎麽?不行麽?”
我不語,正準備離開,卻又聽得白瑾仙君沉靜如水,緩緩開口道:“走了,便再也別回來了。”
我抬出的腳,生生愣在了半空中,複又收了回來,低眉啟唇道:“我留下來便是了。”
許久,當時間仿佛停滯不前,隻覺得每一分鍾每一秒種都是那麽緩慢,直至月至中天。白瑾仙君終於沐浴夠了,穿戴妥當之後。
梨庭外一一
夙玉身穿一襲修長合度的紅色衣袍背著手站在月光下,竟顯得有些落寞。許是聽見響動,他瞬間轉過身來,在見到我的刹那,眼角眉梢一片笑意盎然,他握著我的手道:“顏卿,可還好麽?”
我張了張嘴唇,能說不好麽?倒是白瑾仙君甚是閑庭信步的走至我的身邊,看著我和夙玉交疊的手皺了皺眉道:“小師妹在我這裏,我還能將她吃了不成?師弟多慮了。”
夙玉微微斂眉道:“如此,便好。師兄,天色已晚,我和顏卿就不叨擾你休息了。”
說著,夙玉便緊緊抓著我的手正準備離開,他的手溫暖且寬大,我頓了頓,終是不再貪戀他手心的溫度,抽出手來,微微開口道:“夙玉你且回去吧,我在大師兄這住幾日再回去。”
他怔怔的望著我,雙眸中有星光一點點破滅開來,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詢問,到了嘴邊終究化成一絲落寞:“是顏卿想要留在這裏麽?”
白瑾仙君甚是趾高氣昂的走到夙玉的麵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自然是小師妹自願的,難不成師兄我,還有強留的道理?是這樣的吧,師妹?”
夙玉微微閉著雙眸,我想了想,不知如何回答,終是回答了一句,“是。”
等他再次睜開雙眸時,儼然一片灰敗之色,他從袖子裏拿出一隻布袋遞給我道:“這是顏卿最愛吃的梨花酥,夙玉一直帶在身上,怕顏卿什麽時候想吃了卻不在身邊,這幾日,記得照顧好自己。”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看著他離去時那蕭索的背影,心裏的傷口無聲的擴散開來,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它發出一絲聲音,淚水沿著臉頰像是洪水決堤一般流進嘴裏,苦澀一片。
是誰說,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會去傷害另外一個人,可是為什麽,看著你的離開,看著你的難過,我會更加的悲痛不能自己呢,我仿佛越來越看不懂自己了,夙玉,終有一天,你明白事情的真相了,你會理解我的,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