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追蹤術
經過葉濟世的診治，第二天陳叔芬的氣色果然好了很多。
蓮兒一早就煮好了肉糜湯，新鮮的馬肉加上切碎的鹹菜煮在一起，讓除了袁小貫之外的所有人都吃得撐了。吃飯的時候袁小貫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周大叔，等下吃過飯我想返回劍門關一趟，去買幾匹馬。」
周金鳳本想說軍馬不便宜，看了看袁小貫的神色，沒有說，只是點點頭。
「等下讓吳哥或者劉哥跟我去一下，把馬帶回來，再留一匹給陳大姐……」
陳叔芬連說不用了。
袁小貫擺擺手，繼續說道：「然後你們先走，我想去關外一趟，回來后我會到鏢局和你們匯合。」
周金鳳問道：「你想去找……」
袁小貫用眼神示意周金鳳別說出來，然後點點頭。他不想在沒把握的時候給陳叔芬希望，不想讓她再一次傷心欲絕。
周金鳳要求一起去，被袁小貫拒絕了，理由是他一個人來去方便，而且蓮兒和葉濟世需要有武功的人保護。兩人再三扯皮，最後決定讓有一手追蹤之術和馴養之術的劉富駒跟著一起去，可以幫忙找人不說，至少有個照應，遇到事情也多個報信的。袁小貫答應了。
軍馬果然不便宜！因為華國戰馬稀缺，因此軍規中有規定，禁止販賣、宰殺、食用戰馬。軍官買賣人口可以，但買賣戰馬就是死罪。
但軍規最終還是架不住袁小貫錢多。他用了一張格桑給的千兩銀票，買了兩匹馬，其中一匹腿是瘸的。瘸馬準備留給陳叔芬當食物，當然這是萬萬不能說的。
和看馬的軍官詢問了一個月前召集獵人的事情，卻發現也和馬有關。
原來兩個月前，劍門關外突然來了一匹奇特的小馬駒，這馬駒一身毛成黃金色，但鬃、尾卻是白色，據軍中會相馬的老兵說，那小金馬是北方天山上下來的神駒，名曰「象龍駒」，是玉皇大帝的坐騎金龍和白象交配之後產下後代，玉帝嫌它是異種，因此貶下凡間。此馬能日行四千四百里，踏水凌波如履平地。
劍門守將梁五一立即動了心思，想要抓住它送給劍南節度使溫廣道。這溫廣道和河西節度使高占熟識，一直眼紅高佔有一匹大宛良馬，因此平日里總是讓屬下幫他物色好馬。梁五一在這艱苦的地方戍邊好幾年了，一直沒得到升遷的機會，這次就想利用這神駒討好上官，好升官發財。
可是梁五一幾次派大軍圍捕那匹金馬都被它逃脫了，最後那金馬不知所終。梁五一不甘心，於是召集了很多獵人出關幫他追捕。不料這一出關后卻遇到戰爭爆發，梁五一和捕馬隊至今未歸，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梁五一倒是個妙人，自己想要賄賂上官的事情也和屬下講得清清楚楚，聽那看馬軍官的語氣，對這位邊關守將還頗為讚賞，真是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上樑不正下樑歪。
問清了事情的緣由，也問清了梁五一最後一次出關去的方向，袁小貫和劉富駒立即動身。周金鳳幾個把袁小貫二人直送到劍門關口。看著袁小貫絕塵而去的背影，蓮兒道：「小主人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葉濟世點點頭。
周金鳳心道：「難道我以前錯怪他了？」
半日後，袁小貫二人來到了黑熊嶺，據說這裡正是梁五一最後一次發現神駒的地方，可二人兜轉了一圈，卻沒有什麼發現。由於前些天下了一場雪蓋住了痕迹，劉富駒的追蹤術也不好使了。
袁小貫心想如果那馬真是天山上來的，那些人大張旗鼓的抓馬，馬受驚之後應該會往家裡跑，於是決定往北去試試運氣。這一次沒走多久，劉富駒就發現了線索，那是繩索製成的套馬陷阱。找到了線索之後就好辦了，劉富駒一路追蹤，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線索：腳印、馬蹄印、露營的痕迹、帶麻藥的箭矢、損壞的套馬杆……
袁小貫見這追蹤術很有意思，便提出和劉富駒學，劉富駒也不藏私，一路追蹤一路講解。這追蹤術其實就是兩個東西，經驗和細心。由於有超高的悟性，袁小貫對於經驗之類的知識學得很快，一邊學一邊實踐，半天下來他的知識雜學中多了一門技藝：追蹤術「粗通皮毛」（56）。
劉富駒最拿手的並不是追蹤術，而是馴養術。他父親曾是馬場的牧馬人，因此他從小在馬場長大，對於馬匹等牲畜的習性十分了解，遛馬、喂馬、治療馬疾、給馬接生……這些都十分在行，在天涯鏢局裡他除了是鏢師之外，副業就是照看馬匹。他父親給他取這個名字就是想讓他通過養馬成為大富大貴之人。
當天晚上袁小貫搭了個雪窩子過夜，這是從血刀老祖那兒學來的辦法。
第二天兩人繼續追蹤，走了一陣，風中傳來一股血腥味，而且前方山丘后隱隱有喊殺聲。兩人連忙下馬，偷偷爬到山丘上，只見前方是一個戰場，看衣著是吐蕃騎兵和華國騎兵在交戰。地上已經有了好幾具屍體，場中人數上吐蕃士兵佔優，約有四十多人，華國士兵僅有十幾人，其中還有幾個是身穿布衣的百姓，不過看那些百姓嫻熟的彎弓搭箭，應該是常年用弓箭的獵人。現在吐蕃士兵正追著華國人打，華國人則邊打邊跑，一個身穿胄甲，手持斬馬刀的軍官勇猛異常，在後頭斷後。
「應該就是他們，梁五一和捕馬隊的人。」劉富駒道，「現在怎麼辦？下去幫忙么？」
雖然劉富駒年紀比袁小貫大，但從日烏關開始到現在，他一路上都習慣了袁小貫做主，因此第一時間問他的意見。
袁小貫觀察了一陣，說道：「這隊吐蕃騎兵戰鬥力很強，加上我們兩個估計也討不了好去！我有一個計劃，等一下你如此這般……」
袁小貫說完從包裹里抽出血刀，然後找了一個狹窄的坡道躲進雪裡，用積雪把自己全身覆蓋住，只留眼睛和兩個鼻孔在外。
看袁小貫偽裝好了，劉富駒立即站起身來，對著前方華國士兵大喊道：「喂，往這邊跑！」喊完騎上馬，一溜煙往後跑。
那群華國士兵正是梁五一和他的捕馬隊，他們一路追著神駒往北而去，不料卻遇到了追擊華國潰軍的吐蕃大軍。吐蕃軍隊見了梁五一的隊伍以為是日烏關的華國潰兵，二話不說見面就殺。梁五一也算有能耐，竟然從大軍中衝殺出來，帶著人馬逃亡至今。
如今梁五一和手下們早已人困馬乏，聽到雪丘上有人喊，一看是華國人，以為來了援軍，連忙往劉富駒這邊逃。
吐蕃士兵起初也以為遇到了華國的援軍，但見劉富駒只是一個人，喊完話之後掉頭就跑，因此斷定援軍不會太多，說不定就是一個斥候，因此緊緊的追了上來。
袁小貫躲在雪地里，眼見華國士兵騎馬過去了，立即輕輕抬起血刀，緊追其後的吐蕃騎兵哪裡料得到雪地中竟然藏著人，馬隊過處，馬腿紛紛斷掉。
袁小貫選取的地形是一個狹窄的坡道，僅容一人一馬通過，前面的馬斷腿摔倒之後直滾下山坡去，後面的騎兵收勢不住，繼續往前跑，結果四十餘騎僅有最後七八騎逃脫斷腿之厄，其餘全都人仰馬翻，滾落在山坡下。
梁五一見了這等變故，大喜過望，揮軍回頭一頓好殺，落馬的吐蕃士兵無一倖免，全被殺死在山坡下，山坡上那七八騎僥倖逃過一劫，嚇得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袁小貫提刀追了一陣，發覺以他如今的輕功水平根本追不上奔馬，只能悻悻作罷。
「我乃劍門關守將梁五一，敢問少俠尊姓大名？」見袁小貫回來，梁五一下馬抱拳發問。他身形偏瘦，胄甲上全是划痕和破口，此時渾身是血，外面是鮮血，裡頭還有凝結的黑色血塊，顯然經過了長期的苦戰。
袁小貫不理他，對著他身後的士兵和獵戶道：「請問諸位當中可有叫做王添福的？」
一個獵戶打扮的中年人回答道：「我就是。」
「鷹頭村獵戶王添福？」
「正是！」
袁小貫心中大定，仔細看去，這王添福生得高高大大的，年齡只有30歲，一張臉上卻滿是風霜之色，看起來怕有40多歲，見他走路的時候有些跛，探查顯示是腿上受了傷。
袁小貫表明了來意，那王添福一聽妻子的名字，一條七尺漢子就那麼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梁五一見狀，走上前扶起王添福道：「王兄弟，嫂子對你情深意重，真是難得，也多虧了嫂子，否則我等此番定要死無葬身之地了。」說完又率領眾人向袁小貫和劉富駒道謝，劉富駒平民出生，對軍官很是畏懼，見狀連忙下馬還禮。
袁小貫原本對這個為了陞官而勞民傷財的守將很是反感，此時一看他的做派，心中對他的印象倒是改觀了不少，擺手道：「不用道謝，舉手之勞。」實際上他也就是躲在雪地里抬了抬手。
梁五一見袁小貫對自己愛理不理的，也不以為意，不過他也不好再依照江湖路數對袁小貫表親熱。轉身命手下儘快打掃戰場，然後對袁小貫和劉富駒道：「那幾個逃走的吐蕃兵回去后定會引大隊人馬前來，此地不宜久留。兩位壯士，請隨我回劍門關，讓我好好犒賞兩位。」
「犒賞就不必了。」袁小貫見梁五一氣勢突然一變，顯示出了軍官的做派，忍不住就想刺他幾句，笑道，「這就回去？梁將軍不抓神駒了么？那拿什麼升官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