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結拜

  袁小貫和石破天回到邏些城已經是午夜了，由於早有凌霄弟子準備好了落腳的地方，倒是免去了四處找客棧投店的麻煩。這處落腳點是位於城東的一家衣帽店，是凌霄城一個外門弟子開的，也算是凌霄城的產業。入城的只有石破天、袁小貫和被袁小貫抱在懷裡的慕容小小，其餘人都在城外守著屍體。凌霄城長輩們的屍體不敢運進城內，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只能在城外停留。


  袁小貫當晚就請來大夫為慕容小小診治。為了避免被大王子發現蹤跡，他先在衣帽店做了喬裝，換了一身大紅色綉著銅錢花紋的財主衣服，還戴著一頂扣碗帽遮住了醒目的頭髮。


  那大夫姓王，來自中原，在邏些城很有些名氣，半夜被吵醒本來十分不快，但看到財主打扮的袁小貫一出手就是一塊金子的土豪舉動，樂得嘴角都快裂到後腦勺去了。當下用出全身解數，用了最好的藥物。到了後半夜，慕容小小就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袁小貫大喜，又出重金讓大夫購回了大量人蔘、鹿茸、雪蓮、蟲草、西藏紅花之類的補氣補血之物，以便為她調養身體。


  當得知自己被逐出門牆之後，這個即便是知道自己中毒必死也沒有流淚的女孩，抱著袁小貫的肩頭嚶嚶哭得令人心碎，把他新買的財主衣服打濕了好大的一塊。安慰了好久，雞鳴時分這心傷又疲累的女孩才沉沉睡去。


  看著慕容小小睡著了還不住流淚的柔弱面孔，袁小貫在心裡把慕容復的祖宗八代罵了個遍：「……詛咒你被霸王鎖壓死！被焚心毒毒死！不！先不要死，先留你半條命，讓你看著金銀財寶取不到，看著武功秘籍學不了！哈哈！——就算你不死，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你一條生路，然後……」


  當晚袁小貫一夜沒睡，一直呆在醫館的房間里照顧慕容小小，無聊的時候看看鳩摩智的手稿，練練龍象般若功。內功果然難練，一夜用功，龍象功只提高了兩級。不過特技領悟還不錯，已經到了4%。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袁小貫見到了石破天的妻子阿綉，這個柔弱的女子果然和小說中寫的一樣，心地非常善良，性格柔順，說話溫柔得簡直讓人不適應。見面時她眼睛紅腫，顯然昨晚得知父親和爺爺噩耗之後哭了一晚上。袁小貫見他氣色不好，心下一動用出探查，卻見狀態一欄中分明寫著：「有孕，傷心過度，胎氣不穩……」


  自己老婆懷孕了這石破天卻毫無所覺，果然是沒文化！


  袁小貫連忙謊稱自己會些望聞問切之術，說出了自己的發現。隨即請來大夫一看，果然如此，而且胎氣浮動，隨時可能小產。大夫勸她保持心境穩定，又開了些安胎凝神的藥物，這才保住了胎兒。要知道阿綉剛剛經歷了喪親之痛，如果再遇到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還真不知道她那柔弱的身體和內心能不能經受得住。


  這一下阿綉和石破天便視袁小貫為大恩人，相互之間倒是親近不少。阿綉甚至提議，等孩子出生之後就拜袁小貫為乾爹。


  袁小貫連忙推遲：「不成不成！我都還是小孩子，怎麼能當別人的乾爹。」


  阿綉勸道：「要不是你，這孩子就沒了，你就是給他第二次生命的人，當乾爹理所應當啊！」


  「那……還是不成！」袁小貫擺手道，「我要是孩子的乾爹，那豈不是和石大俠同輩了？不成！絕對不成！」


  「同輩有什麼了不起！」石破天一拍桌子道，「我也不過就多吃了幾年的飯，先前兄弟大罵那慕容復，你說出那句『這不是祈求，我會用足夠的代價買命』，我都聽得熱血沸騰。小兄弟，就你這膽氣和氣度，我佩服你！那時候你求我救命，我卻心有掛礙，遲遲下不定決心，這胸襟氣度反而不如袁兄弟你，心中的俠義都餵了狗了，如今想起來真是慚愧！」


  袁小貫連忙說道：「石大俠千萬別這麼說，凌霄城遭逢大難，一派的興衰存亡全在石大俠肩上，自然需要多方考慮。倒是我，一味只想著自己的小命，讓石大俠為難了。」


  石破天搖搖頭：「反正比心胸氣度，我自問不如小兄弟你。你如今對我又有大恩，讓你當我孩子的乾爹我是一萬個願意。你就別在意什麼輩分了，我們平輩論交，我看這樣，如果你不嫌棄，我們乾脆結為兄弟！來來來！」


  石破天小時候因為見識少，做事總有些優柔寡斷，如今武功高了，見識足了，行事作風竟然變得雷厲風行。說著拉出座椅，問老闆要了香蠟，就插在早餐的饅頭上做成了一個簡單的香案。袁小貫幾番推脫不了，只得隨著石破天在香案前跪下，這一跪下，腦中想著竟然可以和太玄傳人稱兄道弟，突然覺得有些暈乎乎的。


  「跟著我說，我石破天……」


  「我石……我袁小貫……」


  「今日結成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唉唉不成不成！」石破天打斷道，「我都快30了，你才10幾歲，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兄弟你不就吃虧了？不成！不成！這句不要。只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行了！聽我的，我是大哥，不對！我是三哥，你是四弟」


  袁小貫這才想起，石破天還有兩個結拜兄弟，張三和李四。石破天沒什麼文化，說起道理來就是一根筋，認死理，袁小貫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當下只能依著石破天的意思做。


  等簡單的結拜儀式結束后，袁小貫還是暈乎乎的，我這就成了石破天的兄弟了？

  「老闆，來啊！」石破天叫道，「幫我買一壇酒來。」


  這衣帽店的老闆是凌霄城的外門弟子，因此石破天也不和他客氣，有事直接吩咐。那老闆聽后，樂呵呵的去了。


  石破天對袁小貫道：「我今天有孩子了，又認了你這個弟弟，高興。四弟，咱們兄弟倆喝幾碗。」


  「不行啊！我還小呢？」袁小貫連忙擺手。


  「小什麼小。你三哥我當年也是不到20歲就開始喝酒了。」石破天道，「那酒才叫好喝，喝下去一會兒冰涼一會兒熱的，唉，說起來都有些想大哥二哥了。四弟，過些時候我帶你去俠客島，去見見大哥和二哥，他們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不一會兒酒來了，袁小貫拗不過石破天的熱情，只能喝了幾口。這酒是當地人用青稞釀造的黃酒，度數倒不高，只是釀製中可能烤過了，有些焦糊的苦澀味道。本來難以下咽的，但後來估計喝習慣了，石破天又開始講起自己和張三李四闖蕩江湖的經歷，袁小貫聽得熱血沸騰，也就敞開了喝。一壇五斤酒不一會兒就被兩人喝得乾乾淨淨。


  石破天這幾年住在凌霄城，氣候寒冷，喝酒就成了家常便飯。五斤酒當中他一個人就喝了四斤多，此時兀自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袁小貫就不行了，這具身體是第一次喝酒，接近一斤酒下去，走路都有點飄。這時候他神志有些恍惚，但心中卻清醒無比，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喬峰三兄弟的情深意重、快意恩仇，也想到了張翠山愧對兄弟，自刎謝罪。心中自我鬥爭了好久，最後輕嘆一口氣，作出了一個決定。


  趁著酒性，他拉來了兩把椅子並排，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對著石破天和阿綉說道：「三哥，嫂子，你們請坐！」


  「幹什麼？」石破天和阿綉都有些訝異。但看他一臉鄭重，還是依言坐下。


  噗通一聲，袁小貫跪倒在地。驚得石破天連忙上去扶他：「四弟，你怎麼醉成這樣？」


  袁小貫一臉嚴肅的說道：「石大俠，我沒醉，你坐下聽我說！」


  「你叫我石大俠？還說你沒醉！」


  小貫把他摁回椅子：「你先聽我說，我說完之後，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四弟，我再叫你三哥不遲。」


  石破天聽他說得嚴重，心中一凜，依言坐下，這時他和阿綉一樣，臉上滿是疑惑。


  袁小貫定了定神，說道：「我剛剛想了很久，猶豫了很久，但我最後還是覺得，兄弟之間貴在坦誠，肝膽相照。關於這次小琅嬛的事情，我還有話要說。」


  接下來，袁小貫就把這次小琅嬛事情的真像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包括如何碰到血刀門的人、如何遇到凌霄城襲擊、大輪寺的介入以及慕容小小的到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並不是什麼大輪寺的弟子，慕容小小也不是我請來幫忙的。實在對不起三哥，小小她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為了救她，所以編了謊話騙了你。但承蒙你看得起我，當我是兄弟，我想，兄弟之間不應該有欺瞞。所以我說出實情，現在求你原諒我，原諒慕容小小！還有嫂子，我知道這有點過份，城主父子因慕容小小而死，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她如今也受到了懲罰，全身武功盡廢。請你們念在慕容小小也是依命行事，而且她曾經贈葯的情分上，原諒她。當然，如果你們做不到我也不會怪你們，我願意擔下一切罪孽，只求你們不要為難她。」說完低下頭，一副等待發落的樣子。


  石破天和阿綉對望一眼，臉上的神色都有些複雜。


  但是一會兒之後，石破天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他走上前扶起袁小貫道：「敢作敢當！重情重義！最重要的是，你對哥哥的坦誠。你這個兄弟，我石破天沒有交錯。至於慕容小小，她既然不是首惡，也受到了懲罰，我想看在四弟份上我可以原諒她——阿綉，你怎麼說？」


  凌霄城九條人命因慕容小小而死，那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如今石破天看在自己面子上竟然一句話就放下了，這份情誼不可謂不重，袁小貫聽得感動不已。


  阿綉咬咬牙，輕聲說道：「那個慕容小小……我想見見她。」


  袁小貫站在醫館大廳來回踱步，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想要走進內室。他迫切想要知道兩個女人在裡面談得怎麼樣了。


  「放心吧四弟。」一旁的石破天安慰他道，「這次的事情雖然那慕容小小確實有罪，但於我凌霄城也算有恩，看她行事也不是什麼惡人。阿綉最是善良，她們一定會相互諒解的。其實說句不孝的話，我岳父外爺要不是心有貪念，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唉！」說著長長的嘆了口氣。


  不一會兒，阿綉掀開門帘走了出來，一雙眼睛紅紅的。


  「嫂子，怎麼樣了？」袁小貫連忙迎上去。


  阿綉微微一笑，道：「看你這麼緊張，我就放心了。她是個好女孩，作為你的嫂子，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好好對她！要是以後我知道你欺負她，我可不饒你！」


  袁小貫臉上一紅，隨即大喜：「嫂子你這是……原諒她了？」


  阿綉點點頭：「嗯，你進去看看她吧。」說完拉著石破天走了出去，門外兀自傳來石破天的大嗓門：「阿綉我就知道你會原諒她的，你心地那麼好，你們怎麼說的……」


  袁小貫走進內室，卻見慕容小小俏生生的坐在床頭，臉上有淚痕，似乎哭過。


  「你怎麼樣？」袁小貫走上前輕聲問道。


  慕容小小抬起頭來，勉強笑了一下，然後又低下頭去：「我沒事，我只是……有些後悔，沒想到會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


  「傻姐姐，沒事的，你們剛剛……」


  「那姐姐是個好人，我和她坦白了一切，她最後原諒了我。」


  「那就好！」


  「我們還約定好了……」慕容小小說到這裡住了口。


  「約定什麼？」袁小貫忙問。


  慕容小小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開口道：「我要上凌霄城去，為死去的這些人守陵三年……」


  袁小貫沉吟了一會兒，安慰道：「好姐姐，你別多心，我三哥和嫂子都是好人，他們讓你去凌霄城守陵不是懲罰，而是好意。你現在身體不好，而凌霄城的雪蓮花和寒山參最是對你的病症，王大夫也說過的。所以他們就想讓你去凌霄城住上一陣子，調養身體。」


  慕容小小點頭道：「我知道，守陵的事我是自願的。」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等下來接你。」


  慕容小小點頭嗯了一聲，看著袁小貫走出去的背影，臉上忽地一紅。


  她還有些事情沒有告訴袁小貫，其實她和阿繡的約定可不只這一項。還有一項約定就是，等到三年期滿，阿綉會替她做主，讓她和袁小貫訂下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