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十常侍
鄧復的話如同在眾位賓客頭頂炸了個響雷。滿堂頓時鉗口撟舌、目眩魂搖,紛紛露出個無法置信的表情。
一驚非小。即便是梁閥閥主、乘氏侯梁伯玉這樣的人物,一瞬間也是有些口呆目鈍,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之色,旋即直言正色道:「南鄉侯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這十常侍裡面,趙忠為袁紹、袁術兄弟親自誅殺。至於孫璋、夏惲、郭勝、栗嵩、高望、張恭、韓悝全部在長樂宮一戰時,為袁家兄弟以及何進的部下所殺,這些我等也是親眼所見,甚至親身參與,難道他們還能死而復生?」
「梁侯說的對。長樂宮一戰,我侄兒鮑信也有參與,其中十常侍里位居第九的韓悝便是我侄兒親自帶人所殺,定然不會出差錯——」繼梁伯玉后開口表示質疑的,正是剛才與董白有過節的謁者僕射鮑真。他出自平陽鮑氏,其侄兒鮑信乃是當世俊傑,後來的濟北相。
眾人見他的語氣裡帶有洋洋的得意之色,不禁搖頭有些失望。
只不過他說倒是事實,十常侍裡面大部分宦官都死於長樂宮一戰中。只有少數幾個漏網之魚逃出大難,攜帶漢少帝劉辯以及如今的漢獻帝劉協逃離雒陽。
但他們逃到北邙山時,正好被進京的董卓大軍以及袁氏兄弟、何進部屬前後夾擊,走投無路之下,紛紛投水自盡。
面對堂內眾多家主的質疑,鄧復不置可否地擺了擺手,旋即一雙銳目鷹瞵鶚視地往大堂掃了一圈。原本一些喧嘩不滿的賓客被他的威勢一震,頓時噤若寒蟬。
鄧復滿意地點了點頭。身為鄧閥閥主,他的威嚴在一些小家主、普通官員身上還是能起到很多威懾作用的。他侃然正色道:「諸位只知道趙忠八個人死在長樂宮,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
「什麼事實?還請鄧老明言。」說話的是羽林中郎將桓典,字公雅。
他出自著名的沛國桓氏。祖先是漢明帝劉庄的老師太常桓榮,祖父又是漢順帝劉保的太傅桓焉,兒子則是後來曹爽的「智囊」大司農桓范。而後代中便有大名鼎鼎的東晉權臣桓溫以及楚帝桓玄。
此人乃是「以儒化道」的代表人物之一,實力接近化神期,連權勢滔天的宦官集團都畏懼三分。此人在宦官秉政時常乘驄馬,京師畏憚,為之語曰:「行行且止,避驄馬御史。」
鄧復見桓典開口詢問,笑著答道:「公雅可知十常侍裡面,何人實力地位最強?」
桓典就鄧復不答反問,先是一怔,旋即岸然道:「十常侍里以張讓、趙忠二人為主。連孝靈皇帝都曾言『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這樣的駭人之語。此二人實力也是諸多宦官裡面最強的,修為恐怕是化神期之上。」
「公雅說的對極!」鄧復滿意地點點頭,旋即將目光掃到梁伯玉身上,似笑非笑道:「趙忠幾人的確是死的不能再死,但張讓、段珪、畢嵐、宋典這四個閹豎可是逃到了邙山——」
一直未開口說話的司馬防,也就是司馬懿之父終於陳然問道:「可是這四個不是在邙山中投水自盡了么?」
「等下——」司馬防忽然想到什麼,臉上驚悸不安道:「難道他們根本沒死?」
「鄧侯的意思是說張讓幾人投水自盡一事,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梁伯玉同樣猜到了什麼,磨牙鑿齒大怒道:「原來我們竟然都被這幾個閹人瞞在鼓裡!」
鄧復冷然一笑,不屑的瞥了梁伯玉一眼道:「張然幾人都是中常侍裡面的頂級高手,投水自盡無非是個拙劣的借口而已。可惜居然有人愚蠢的信以為真。」
鄧復這話,無非是在指桑罵槐,藉機反諷辱罵梁伯玉是個蠢貨而已。
是啊!張讓、段珪、畢嵐、宋典這四人都是宦官集團里的不世高手。無論其中哪一個的修為,放眼天下都是一流的修真強者。以他們的靈力法根,即便丟入海里三天三夜都可保持毫髮無損,何況只是區區一條河!
面對鄧復的嘲諷,梁伯玉難得沒有生怒。事實上,他的確在這件事情上有所失誤。
這便是當局者迷的原因。邙山一戰後,原本搖搖欲墜的帝國又接連發生了董卓進京、廢立皇帝等各種翻天覆地的重事。
不止是梁伯玉,幾乎雒陽所有的世家門閥、權臣豪族都因此忙著朝廷權力分割以及天下勢力爭奪的事情上,又哪裡會靜下心來去考慮那幾個太監的死活。
事實上這些家主門閥都是天下最為聰明遠慮之人,倘若當時他們分出一點心思想到這件事情上,那麼必然會懷疑起張讓等人的生死。
只是權力的確會使人著迷。當這些閥主顯貴的一切精力都撲捉在權勢的寶座上時,又哪裡會分出心思去考慮其它「微不足道」的事情上!
其實張讓幾人是死是活,如今已全然無關緊要,畢竟十常侍****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失去軍國大權的中常侍,無非也就是幾個普普通通的太監閹宦而已。
但倘若天下至寶傳國玉璽真的在他們身上,那麼這件事無疑就是重中之中的大事了。
茲事體大,絕非兒戲。傳國玉璽的政治含義無需多言,秦之後,歷代帝王皆以得此璽為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也。得之則象徵其「受命於天」,失之則表現其「氣數已盡」。
即便不去計較玉璽本身的政治標籤。它作為秦漢四百年傳國玉璽,本身便蘊涵無數天地靈氣。
傳聞傳國璽乃是用和氏璧所雕刻,又經歷了幾十個天命皇帝之手。本身不僅含有和氏璧的天地靈氣,還吸納了神授君皇的真龍之氣,這樣一個既含靈氣,又納龍氣的玉璽,無疑是人世修真至寶。
而目前尚遺留在人間的後天法寶中,傳國玉璽的確是位列第三的至寶,僅次於「軒轅夏禹劍」與「夏后九鼎」。
傳聞其蘊涵的靈力極為恐怖,威力甚至比傳說中闡教金仙廣成子的「番天印」還要強大幾分。
番天印作為先天靈寶,除了准聖以上級別,基本都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而傳國玉璽居然還要強上三分,可見其威力何其可怕。
這樣一件神器,人間權勢者得之可代表帝皇正朔;而修真中人,則可憑藉此秒殺任何人!
除了「軒轅夏禹劍」與「夏后九鼎」以外,在這個聖人金仙已經破碎虛空的時代,傳國玉璽基本已經是無敵的象徵。
當年秦失其璽,二世而亡;而漢室得之,傳到如今四百年二十四帝,對內對外都是屢戰屢勝,這邊是和氏璧傳國玉璽的威力!
而這樣的神器,若是被自己得到的話……一想至此,堂中各位家主權貴紛紛沉思,無疑都各起了心思。
「這傳國璽若真落在張讓等人的手上,後果不堪設想啊!」陸一聽得目瞪口呆,這才肉跳心驚地對董白說道:「若讓那些死太監駕馭驅使了傳國璽的靈力,那麼恐怖天地都得為之變色,在場所有人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本君煞費苦心將你帶來雒陽就是為了此事。」董白神神秘秘道:「恐怕這件事還得落在陸郎你的身上。」
陸一暗道怪事咄咄,百思不得其解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件事與我有何關係。董姬主費盡心血到底意欲何為?」
董白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頓時變成一副凜若冰霜,笑比河清的面孔神色。
「這臭小妞一到關鍵時候就給我裝得一副千年冰霜的寒冰臉——」陸一見董白說變臉就變臉、大搞神秘,不由暗罵道:「早晚貧道一定要把你捉到床上讓你哇哇叫!」
陸一在角落裡渾渾噩噩,一副弔兒郎當的動作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堂中賓客斂容屏氣、正襟危坐的聆聽鄧復的解釋。
傳國玉璽的下落,至關緊要!人間爭霸者,得之則得天下;修真鍊氣者,得之可羽化飛升!故而眾人都是整整截截、戰戰兢兢,生怕漏聽了一絲與傳國璽有關的線索與消息。
「既然鄧老確定傳國璽在邙山,不知我們何時派人前去搜尋?」說話的是太原溫氏家主溫恢,字曼基;是東晉名臣溫嶠的曾祖父。他如今剛從涿郡太守之位離任入朝,尚未授予中央官職。
「尋找玉璽一事,需要從長計議。」鄧復雍容不迫,語重心長道:「眾所周知,張讓、段珪、畢嵐、宋典四人,除了宋典實力稍遜以外,其它三人修為至少都是化神期以上的法力,與我們眾多閥主家主相比,實力也是不遑多讓啊!」
眾人一時無語。十常侍自身的修為法力,的確都是天下翹楚。放眼堂中,除了那幾個高高在上的閥主以外,即便是眾位世家家主,也沒有幾個敢說能跟張讓幾人單獨抗衡的。
所謂的「十常侍」,其實是十二個中常侍的統稱。按照實力與地位排名,乃是張讓、趙忠、孫璋、段珪、栗嵩、畢嵐、高望、張恭、韓悝、夏惲、宋典、郭勝。
這十二個中常侍里,以張讓實力最高。其修為目前無從知曉,但至少在化神期之上,與陰修等閥主相比不遑多讓。而最弱的郭勝,恐怕就是郭圖那種元嬰中後期的級別而已。
而如今尚且生死不明的,是「十常侍」里修為最強的張讓、排行第四的段珪、排行第六的畢嵐、以及排行第十一位的宋典。這幾個人本身法力強悍,如今更有傳國玉璽之助,若不好好謀划的話,硬拼只是死路一條。
梁伯玉沉吟片刻,忽然鄭重其辭道:「既然如此,我們幾個閥主、家主親自率軍前往邙山如何?」
話語方落,一堂皆驚。沒想到堂堂乘氏侯梁伯玉竟然要親自出馬。
要知道這些年,值得梁伯玉親自出手的人和事、物都已經不多了,如此可見其對獲取傳國璽一事的確煞費心機。以梁伯玉的性格,不出則已,一出必勝,恐怕他對玉璽已經是志在必得了。
鄧復冷冷一笑,正顏厲色道:「若梁侯真抱如此想法,恐怕到時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