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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石中分開后,何青走在路上時,心裡就有一種這一趟或許會沒有任何收穫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還在一點點的加劇,直到後來,他站在第一位要拜訪之人的樓下時,都不由得感慨道「說不定,警官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枯燥無味。」
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何青都處於這樣奔波的過程之中,時間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左右,在離開名單上最後一位拜訪之人住所后,何青站在馬路邊上,仰頭看了一眼耀眼的太陽,隨即無奈的嘆了口氣「果然,沒有任何收穫。」
「事實上,不僅僅是沒有收穫。」何青舒展了一下略有些酸痛的小腿,「這些人根本就不認識那兩名年輕人,現在時間又過了這麼久,要想找到他們,恐怕有點類似於大海撈針了。」
「不知道醫院那邊怎麼樣了,好幾個小時,周武應該醒了吧。」何青想著,伸手招了輛計程車,本來按照約定,這邊事情結束后,他是應該回到警局的。不過坐上車的那一刻,他忽的改變了注意,「去市立醫院。」
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間里,面色陰冷的石中,扭頭看了一眼已經躺在卧室床上的趙靜,腳下略一躊躇,隨後縱然他心裡還有很多疑問,但他也還是選擇了離開。
因為他知道,趙靜說的沒錯,即使他心裡知道趙靜犯了罪,但沒有人報警的話,他也做不了什麼。更何況,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做。
出了公寓,石中走到路邊伸手準備攔輛計程車前去市立醫院,然而就在等車的間隙,點著根香煙的功夫,他卻看到了根本沒有想過短時間內還會在這座城市見到的那個人。
這一次,石中沒有做絲毫的猶豫,身子便徑直衝向了馬路對面,試圖儘快趕到那人面前。無奈的是,原先根本沒有多少車輛行駛的馬路,這一刻突然來回穿行著好幾輛汽車,也就因為這一下的延誤,使得石中再次能夠瞧見那人時,她已經走到了街頭拐角處。
「嗯?雨荷怎麼會還在這裡?」終於來到馬路對面的石中,暗暗疑惑道,前方,石雨荷的身影已經進入了拐角,再過一會兒便要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石中站在那裡,凝神注視著石雨荷背影的他,眉頭不禁微皺,他先是扭頭看向了身後市立醫院的方向,「這個時候,想必周武定當已經出了手術室了。不過,雨荷究竟在做什麼,好幾天了,她怎麼還沒有回去工作,之前跟她一起來的那個男的,怎麼沒跟她在一起?」
一連串關於石雨荷的疑問湧現到了石中的腦袋裡,迫使著他幾乎沒有辦法理性的思考。片刻后,對於女兒的關愛之情勝過了破案的急切,石中抬腳快步小跑向石雨荷消失的地方。
然而,等到他跑到拐角處時,卻根本不見半點石雨荷的蹤跡,「難道是我看錯了?」石中不禁這樣想著。
不過瞬間他便否定了這個想法,自己的女兒,他絕對不可能看錯的。心裡篤定了想法的石中,立在拐角處,視線一點點的掃視著這片區域,推測著石雨荷可能會去到哪裡。
「前後最後不過五分鐘的時間,雨荷應該是沒有看見我,這樣一來的話,以她的速度,肯定沒有走遠,必然還在這裡什麼地方。」石中思考著,隨即目光猛地停了下來,他望向斜對面那家不可謂不熟悉的旅館,心裡猛地咯噔一聲,各種繁雜的滋味齊齊湧現出來。「在那裡?」
他的目光稍作停留後,強迫著再次移向別的地方,只不過,這麼一看下去,附近的住宅樓以及零星的小商鋪便被他一一排除了去。這條街本是一條老街,估計能算作這座城市最老的一條街道了,這麼多年過去,過往的繁華早已被冷清替代,時至今日,除了住在這裡的市民外,已經幾乎沒有人還會特地跑到這個地方了,如今仍舊開門營業的那幾個商鋪,基本都是自己的產業,秉著興趣以及不願挪窩的原則,所以還會屹立。
「雨荷不會選擇到這裡來逛街,那麼,便只剩下一個可能。」石中想著唯一的那個可能,腦袋猛地疼痛開來,他的目光隨著思維,到底還是落在那家掛有老舊招牌的旅館上,
對於那家旅館,即使隔了這麼些年,石中也還是記憶猶新,當年那段荒唐的歲月,極力要想遺忘的那段往事,不受抑制的冒了出來。
他還記得當年那起連環殺人案其中一宗命案便是發生了那家旅館旁邊。那時候,原本全權負責案件調查的他,在得知命案發生地點后,因著心裡抵觸的緣故,他選擇了躲避,幾乎沒有參與進來。那也是他這麼多年警探生涯里,唯一一次不願去往命案現場。
石中回憶著,頭疼的程度愈發嚴重起來。
「雨荷為什麼偏偏住到那裡去了,這座城市那麼多家旅館,她為什麼偏偏就選擇了這家!」石中已然有些惱怒,這一刻,他甚至都有了想要掉頭離開的想法。
不過片刻后,他終究還是長長的喘了口氣,邁起沉重的如同灌了水泥般的雙腳,一步一步的朝著那裡走了過去,與此同時,他只希望,那家旅館已經換了老闆,或者即使沒有換新的老闆,也希望那人不要記起他。
來到旅館門前的石中,習慣性的抬頭看向了三樓最拐角的那間屋子,外牆之上斑駁的模樣映入他的眼帘,頭頂上近乎倒塌的招牌,此刻靠近一看,已能確定還是以前那塊,根本沒有做過更換。視線下移,就連店內的裝飾也還是一模一樣。
「想必這裡還是一如往常般的冷靜吧!」這樣的想法猛地躥進石中的腦中,他抬腳跨了進去。
櫃檯裡面,對著老舊的電視里無聊的節目發著呆的掌柜,聽見沉重的腳步聲,感覺到了一股熟悉之感的同時,更是覺得詫異。要知道,他這裡可很少會有人白天前來住宿的。
「你好!」老掌柜說了多少年的招呼聲在他還沒有扭過頭看向來人前便已出了口,只不過這一次,後面的那句話,他卻沒能說出口來,只因他瞧見了來人的樣貌。
雖然只一眼,但老掌柜卻已經無比肯定的認出了來人便是當年那起旅館旁邊兇殺案發生前,經常深夜同一名美女一起過來住宿的神秘男人。
一時間,老掌柜表情里儘是驚訝,不過大抵是因為年老滿臉皺紋的緣故,即使眼神里寫滿了驚訝,臉上還是沒有顯現出太多,當然,深諳人情世故的老掌柜也及時的收住了自己的表現,隨即只聽他客氣的問道「請問是來住宿嗎?」
離櫃檯還有一段距離的石中,目光自打進入這家旅館開始,便沒有脫離過老掌柜,不過還好,他並沒有在老掌柜身上瞧出認出自己來的味道。「想來也是,當年我也只是偶爾會來這裡,而且每次來,都是深夜,更何況,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記得我,才是正常。」
想通了這一點的石中,臉上凝重的表情頓時略有瓦解,他快步上前,客氣的開口道「老闆你好,我想問你打聽個人,我想,她可能住在這裡。」石中說著,不等老掌柜開口就立即掏出錢包,指著錢包側袋裡的照片問道「就是這個人,不知道你見過沒有?」
老掌柜故作姿態的睜大了眼睛,直直的盯著錢包里的照片看了一會兒,接著,他抬頭,臉上掛著淡笑的看向石中,同時,他心裡慢慢的驚訝感里多了一絲別的味道「這人說話的語氣怎麼感覺像是名警官。」老掌柜如是暗道。
「這個,不好意思,我隨意透漏顧客的信息,總歸是不合適的。不知道你是誰?你同這姑娘又是什麼關係?」老掌柜不答反問道。
石中聞聲,微微皺眉,不過此時他這樣的動作僅是因為本能,事實上,他都能感到自己內心陡然升起的那一抹喜悅,「既然老掌柜這樣同我說話,就更能證明他並沒有認出我來,這樣一來,事情就會好辦很多,我也不用再藏著掖著了。」
「這麼說,你見過她了。」石中肯定的說著。
「嗯?我可沒有這樣說。」老掌柜對石中的話,顯然有些詫異,不過另外一方面,他已經能夠肯定眼前這名男子,絕對是一名警務人員。「不過這倒是奇怪,身為一名警官,當年他怎麼會經常半夜前來住所,那名漂亮的女子是誰?」老展櫃想著,忽悠一個略顯突兀的想法冒了出來
「難不成,當年面前這人是在和有夫之婦偷情。不過這倒也是符合常理,半夜帶著那人前來住所,如此偷偷摸摸的行為,其間必然藏有不可令外人知道的秘密」「請問你是誰呢?」
「我是她的父親。」石中說著上前了幾步,此時他與老掌柜之間已不過只有一人的距離。「我再問一遍,她是不是住在這裡?」
『父親』二字傳進老掌柜的耳中,惹得他不由得想要冷笑起來,事實上,他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突然產生這樣幸災樂禍的想法『當年你與別人偷情,今日你的女兒在這家簡陋的旅館里被別的男人糟蹋,因果報應果然不假。』
如此想著,老掌柜可不會愚蠢的將其說出來,於是只聽他裝模作樣的又看了看石中手中的那張照片,隨即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似的說道「原來是她啊,沒錯,這個小姑娘確實在我這裡住著在。」老掌柜說著,忽又莫名其妙的補充了一句「她是同一個青年人一起住進來的。」
青年人?石中聞言立即想到了當日見過的那名陪同石雨荷的男子,雖然他之前就猜測那人應該是石雨荷的男朋友,因而有了些許心理準備。然而真聽見了自己的女人同別的男人住在這樣破敗的,特別是自己當年也曾來過,有過不想回憶的歷史的旅館,他的心裡還是不受控制的升起了一股憤怒之感。
於是只見石中問話的聲音猛地增大「他們在哪個房間?」
老掌柜見到石中惱火起來的模樣,立時心裡那股幸災樂禍之感升騰起來,如果不是石中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想必他一定會哈哈大笑開來。
憤怒的話語飄蕩在狹窄破爛的旅館大廳里,隱約還能夠聽到迴音,老掌柜裝出猶豫的模樣,暗暗的刺激著石中,想要看他下一秒會惱火成什麼樣。
果不其然,石中內心的那股憤怒隨著老掌柜的猶豫,一波一波的涌動著,眨眼的功夫便已快要溢出喉嚨,『啪』的一聲,石中抽出警官證拍在了老舊的櫃檯上,近乎吼道「告訴我!」
老掌柜聞聲,視線略一下垂,目光落在有些閃亮的警官證上,又一個猜測得意證明正確的得意感使得他心情更佳,不過他知道他還得掩飾得更加完美才行。
「額,警官?」老掌柜像是有些受到了驚訝,他抬頭誠惶誠恐的看向石中,雙眼中竟是驚恐之意「她……她們……住在三零一號房。」
石中聞言,轉身就要樓上奔去,就在這時,老掌柜的聲音復又響起「不好意思,警官,我記得她們兩個今天都出門去了,並不在房間里。」
此話一出,石中猛地止住了腳步,轉身果斷的朝老掌柜伸出了手「鑰匙!」
「哦,好,好。」老掌柜聽聲,立即哆哆嗦嗦的翻動著抽屜,不過卻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緊張,以致尋找鑰匙的過程比石中預想的要多花了很多時間。
與此同時,目睹著眼前這名老年人因著自己的恐嚇而露出這般失態的模樣,石中心裡也是猛地一沉,他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然而這樣的想法甫一升起,便立馬被石雨荷與那個青年人在床上滾動的印象所帶來的憤怒給覆蓋了去。
老掌柜終於找到了三零一房間的鑰匙,石中接過,頭也不回的直奔三樓而去。可惜他如果回頭看上哪怕一眼的話,他都能夠瞧見剛剛明明還顯得很害怕的老掌柜,等他一離開,便立即好整以暇的坐到高椅之上,臉上瞬間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一路衝到了三樓的石中,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三零一號房間所在的位置,幾乎沒有停留,他便直接打開房間走了進去。
燈光亮起,石中第一眼便看見了牆角處擺放的那隻熟悉的行李箱,他記得很清楚,那還是幾年前他同張琴一起去商場挑選的,陣陣回憶浮上心頭,使得石中的思維有了剎那的停滯,接著下一秒便出現了讓他徹底後悔來到此處的場景。
骯髒的地面上,男女內衣散落一地,********鞋混合在一處,間或的還有一兩個頗具誘惑性的胸罩夾雜其中。若是說這些都不算什麼的話,下一秒石中所瞧見的東西,就能使得他瞬間頭皮發麻,感覺憤怒已經化為了實體湧現出來。
強壓下想要咆哮吼叫的憤怒之情,石中艱難的長呼了幾口氣后,方才能夠邁起沉重的如有千斤般的雙腳朝前走動了幾步,來到了床邊。
「呼!」忍受著心痛劇烈的刺痛感,石中內心掙扎了好幾次后,他才勉強下定決心低下頭看去。
『轟』這一秒,石中直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開來,映入眼中的那一個個骯髒的沒有打理過的避孕套,好似瞬間成為了活物,正挑釁似的撥動著他早已緊繃起來的神經。
憤怒化作實質,石中的雙拳已經握緊,他想要發泄,迫切的想要表達自己的憤怒,甚至於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想要立馬找出那個年輕人,狠狠的揍上一頓。
『或許這樣的想法,這樣的行為並不理智。但是又有什麼關係。』石中這樣告訴著自己。目光在被摧殘了千百回后,艱難的移動了凌亂的大床上。此時,從他這個角度,他可以清晰的瞧見床單之上那一塊塊還沒有乾涸的印記。
「呼!」煎熬的看著這些不堪入目的東西,石中不得不通過長長的喘息來抑制內心那股想要殺人的衝動,但是他漸漸有種快要無法抑制的感覺,就像那樣兇殘的衝動如同猛獸一般,即將衝出牢籠。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終於稍微冷靜了一點的石中,已經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只見他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到底還是打定主意離開這裡,然後就在他準備轉身之際,他忽然瞧見了腳邊骯髒的地攤上那處不尋常的地方。
「嗯?」彎下腰,皺著眉頭的石中疑惑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