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救護車警笛聲從樓前呼嘯而過之時,何青正斜躺在寬大的沙發上,面色沉悶的盯著電視上不停演繹的劇情,只可惜,雖然在看,但他卻沒能記住半點內容。


  極少數情況才會晚下班的李念,沒一會兒才剛剛到家,在外已經吃過晚飯的她,一到家便趕忙去洗了個熱水澡,此時,淋浴的聲音正一陣陣的傳入何青的耳中,他一邊聽著水滴落地的聲音,一邊想象著會是誰又出事了。


  洗完澡出來,裹了條浴巾,正悠閑擦著一頭秀麗長發的李念,先是看了一眼電視上正在上演的劇情,隨即才將視線投向了正迎面看過來的何青。


  一見到何青臉上那副悶悶不樂的表情,正將一雙小腳塞進棉拖鞋的李念立即快步走了過去,正靠著何青坐到了沙發上,「怎麼了嘛?案件調查的不順利?」


  正愣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的何青聽見聲音,猛地回過神來看向一臉關切的李念,隨即他搖了搖頭,故作輕鬆道「沒什麼,只不過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感到有些累了。」


  聽到這番話的李念立即垮下臉來,「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聞言,何青不由得苦笑起來,他想,『在李念面前,自己恐怕真的是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思忖了片刻,組織好語言的何青,方才開口道「不過是今天所經歷的一些事情,讓我有所感慨而已。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與那起案件有關?」


  知曉李念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脾性的何青,自知是沒法躲過去了,雖然他心裡確實不太想再說起這件事,但礙著李念那副好奇的模樣,還是不得不說「是的,我和石探長按照你之前提出的想法,從受害人的身份入手,結果卻發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何青說著停頓了一下「先是我們詢問過的一名工頭,當天晚上便被人殺害,並且生火焚燒。然後又是一名或許與受害人同名同姓的工人神秘消失。」


  再次說起這些問題,何青直感覺腦袋疼的厲害,「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第一名受害人被發現的第二天,一名婦女去往警局,證實受害人便是她丈夫的事嗎?」


  李念乖巧的點了點頭。


  「那一次,那對母女的表情給我的觸動很深。」說著何青嘆了口氣「只是沒想到,今天證實了,第一次我與石探長去訪問時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在演戲,根本就不是真的。」


  「嗯?我不太懂。今天發生了什麼?」


  「因為關於受害人的身份產生了疑點,所以石探長懷疑有可能那對母女的存在都只是一個假象,所以他昨天晚上獨自再次前往那裡調查,也正是那個時候,他得知了一則非常令人震驚的消息:那對母女,在我們第一次拜訪的當天晚上就搬走了。」


  李念聽到這裡,眨了眨眼睛「我記得,那天晚上你回來的很晚。難道說,在那之後,那對母女就立即搬家了?」李念的語氣里透著難以置信。


  可惜,事實就是事實。「奇怪的還在於,根據鄰居的敘述,那對母女是被一名男子接走的,而根據鄰居的口頭描述,我們大致可以肯定那名男子正是工地上失蹤的那位名叫『周武』的工人。」


  「等等。」李念伸手止住何青還要繼續說下去的話頭「你的意思是,工地上有兩個周武,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活著?並且活著的這個接走了死了的那個的妻女?」


  何青苦笑著點頭,電視上的播報員正敬業的訴說著今天的一些有趣的新聞,只不過此時這間屋子裡的兩個人已經沒有興緻去關注分毫。


  「從表面上來說,確實是這麼回事。」


  「但是這並不合理,如果沒有事情要隱瞞的話,沒有人會大半夜的搬家。」李念如是說著。


  「是啊,石探長推測是那一家人肯定隱瞞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加上受害人的工作是假的,種種跡象累積在一起后,他懷疑受害人跟那對母女或許根本就不是一家人,他們是在進行著某種陰謀。而且那名同一時間消失的工人周武,也必然有份。」


  李念面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何青,輕聲問道「那你的想法是什麼呢?」


  「嗯?」何青有些詫異,「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李念搖頭「不,不,你剛才說的是石探長的猜測,我問的是你的猜測?」


  「哎!」何青嘆氣「我只是一名剛進入警局沒多久的新人,不管我的猜測是什麼,都不會有多大作用的。」


  「你不能這樣去思考,換一個角度來說,石探長他們那些人從事警務工作時間太久了,可能思維早已產生了定式,而你卻因為接觸時間還很短的緣故,卻總是能從獨特的角度去揣測問題,這是你的優點,你不該這樣妄自菲薄。」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你的學生,不要這樣說教。」何青淡笑著回答。


  「我可懶得說教你。」李念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吧,你的猜測是什麼?」


  何青猶豫了片刻,「我總覺得那對母女的表情不像是裝的,沒有人能演得那麼好,也許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那名妻子可能確實知道些什麼,但她只是沒有阻止她丈夫去做而已,所以在她丈夫消失了一夜后,她才會前去警局指正屍體。」


  李念咀嚼著這段話,思索了一會兒「你是說,那名妻子因為她丈夫一夜未歸,並且第二天還看到了新聞,所以才會認為死去的那個人就是她丈夫?這麼說的話,不管她丈夫要去做什麼,她都清楚,而且她還知道她丈夫要去做的事,有極大可能會有生命威脅?」


  何青聞言,暗驚一聲,說實話,他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此刻聽到李念這樣分析,他頓時有種幡然醒悟的感覺。於是何青立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是的,是的,就是這麼回事。」


  見到何青如此迅速的情緒轉變,李念有些疑惑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開口道「說到現在,你的懷疑是什麼?」


  此話一出,何青猶豫了一會,大抵是覺得與李念,並沒有什麼不方便說的,更何況即使說錯了,也不會有人指責。「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受害人並不是那名妻子的丈夫,而那名工人周武,才是她的丈夫。你看,受害人的照片我們有,工人周武的照片我們也有,他們兩人體型以及各方面都挺相似,並且受害人的臉部已經被毀,會不會那名妻子認錯了受害人,所以那天夜裡,工人周武將她們順利的接走了。」


  「嗯。」李念點頭「你這個想法看起來並沒有太大問題,只不過有一個事情可能無法解釋的通。」


  「什麼?」


  「受害人的照片,並不是你們發現的,而是那名妻子提供的。如果說受害人並不是她的丈夫,她怎麼會有那張照片,如果同樣消失了一夜的工人周武才是她的丈夫,為什麼她提供的不是周武的照片?」李念想了想,忽然搖頭道「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你說過,你和石探長第一次去拜訪那個後來被殺死的工頭王偉時,王偉對著那名妻子提供的照片,說那人就是周武。雖然同名同姓並不稀奇,但是同名同姓的兩個男人都與那名妻子有所聯繫,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耐心聽完這番分析后的何青,剛剛從升起的激動之情,立時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一般,的確,這些不合理清晰的擺在面前,是完全不可能忽視的。


  李念跟隨著何青一起陷入了沉默,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電視里傳來的微弱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上忽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聽到敲門聲便坐了起來的何青,也是疑惑的看向李念「是在找你的?」


  李念搖了搖頭「不會有人這麼晚來找我啊,該不會是石探長吧!」


  石探長的名字傳入空氣中,何青連忙站了起來,小跑著去開門,畢竟這個時間,也就只有石中會來找他了。


  見到何青要開門的李念,趕忙取過沙發旁邊一件暖和的大衣,披在了仍舊裹著浴巾的身上,跟了上去,站到了何青身後。


  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何青本已準備好要問候的話語在他見到來人之際,生生的被咽了回去,李念在何青背後伸頭朝外看去,只見到兩張完全陌生的臉孔,雖然那兩張臉上儘是親切的笑容,但這樣的深夜,見到兩個陌生人的感覺總不是多麼美好。


  陌生人看樣子是一對夫妻或者情侶,年紀與何青二人差不多,那名女子瞧見房門被打開,趕忙先是獻上了手中端著的那份看起來像是水果拼盤,只不過比之更為精緻的東西,然後才滿是笑意的開口道「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攪你們。」


  何青愣了愣神,李念瞧見,趕忙上前笑臉迎人的接過陌生女子遞過來的禮品,開口道「沒關係,沒關係。不過你們是?」


  「額,你瞧我,都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陌生女子抱歉的拍了拍腦袋「我叫江詩瑤,這位是我老公蔣飛。我們兩人今天早上搬到了三零五號房,白天來拜訪的時候,您家沒人,這不剛剛正好回來的時候聽見您家電視的聲音,所以雖然時間不太對,但也急著來拜訪一下,還希望不要介意哦。」


  聽到這裡,何青才總算明白,原來面前這兩名陌生人是新住到這一層的鄰居。『不過他們的的行為還真是奇怪,這裡人從來沒有流行過還要拜訪鄰居的行為,他們這也客氣的有點過頭了吧。』


  「不礙的,不礙的。我叫李念,這是我男朋友何青。」李念客氣說著。


  一番介紹后,四人互相笑了笑,江詩瑤說道「那好,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了,以後還希望多多照顧!」


  「您客氣了,鄰居之間都是應該的!」


  「嗯,那早點休息,晚安!」


  「您們也是,晚安!」


  厚實的房門再度合上,憋著困惑的何青直到重新靠在沙發上時,才不解的說了一句「這對夫妻還真奇怪,也太客氣了。」


  李念笑笑「聽口音,應該是外地來的,或許他們那裡的習俗就是這樣呢。」


  「或許吧。」何青也沒有多說什麼,城市裡的人際關係,他清楚的很,雖然有過這樣一次拜訪,但恐怕以後多半還是會像陌生人一樣。


  李念看了一會兒江詩瑤遞過來的禮物,隨即將它放到了茶几上,自己盤腿坐了下來,忽然開口道「不過通過剛才一會兒的分神,我突然想到了一點。」


  「嗯?」


  「就是剛才的問題。會不會誰是那名妻子的丈夫這一點,根本就不重要呢?」


  「不重要?」何青一時無法理解。


  於是李念解釋道「通過剛才的分析,我們知道了那名妻子,必然認識工人周武,也必然認識她搜提供的照片上的那名男子。雖然那名妻子的指證目前已經不能作數,但先假設,受害人的確就是照片上那個男人。那麼很顯然,受害人,周武,那名妻子,三人之間有很深的聯繫,並且。」李念補充道「很有可能不管那名妻子以為她丈夫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照片上那人和工人周武都有份參與。」


  何青聽完,快速的轉動著腦筋,只不過雖然能夠稍微理解李念的話,但他卻還是無法捨棄丈夫是誰這個疑惑。「你覺得那名妻子的丈夫更有可能是誰?」


  李念思索了一會兒「通過你和我說的信息,我更傾向於是工人周武,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後面所發生連夜搬家之事。畢竟,如果周武並不是她的丈夫,縱然她們之間有著某種聯繫,一個女人,特別還是帶著女兒,正處在痛失丈夫的悲痛之中的她,很少會聽話的任由另一名男子連夜將她們帶走。」


  『很有道理。』何青心想著「那我就還有一點不明白了,既然有很大可能周武才是她的丈夫,那為什麼一開始,她拿出來的照片並不是周武的呢?」


  聞言,李念略一皺眉,顯然這一點她也考慮到了,不過沒等一會兒,便見她臉上露出了明白似的笑容,「人的心理很複雜,女人的心理則更為難懂。同樣身為女人的我,倒是能夠理解她的做法。」


  「怎麼說?」


  「她知道她丈夫一夜未歸必然是做危險的事情去了,所以第二天看到新聞,她可能當場就認定死者可能是她丈夫。但是同時她也知道,那件危險的事,並不是她丈夫獨自去做。這樣的事實便直接導致了,她的理智認為受害人是她丈夫,但她的心理卻又懷有一絲僥倖,希望受害人是另外一人。那麼這樣的情況下,她提供了另外一人的照片,便能解釋為是她的僥倖在作祟,本質上來說,她拿出那張照片,其實是一個測試。她希望你們能夠證實,受害人便是照片上那人,那樣的話,她便知道她的丈夫還沒死。相反的話,則也是一樣。」


  「所以,這是僥倖心理?」


  李念俏皮的笑笑「這只是我的一種看法,也許有些荒唐,可也是一種可能。」


  何青倒不覺得她的猜測有多荒唐,事實上,他有種感覺,很有可能李念的說法是準確的。然而,若是若此的話,便有一個非常矛盾的問題出現。


  「為什麼那個女鄰居說周武並不是那家的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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