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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走了?」石中雖然清楚聽見面前這名婦女的話,但他還是不自覺的問了一句。
婦女的脾氣估計挺火爆,見到石中要她將剛說的話再重複一遍,臉上不耐煩的表情頓時就顯現了出來。然而估計是顧忌著石中的警探身份,她開口溫和的回答著「是的,一個男的過來將那對母女接走了。」
男的?石中立即接話「是她老公?」
婦女搖頭「不是,來的那個男的沒他老公帥氣,不過好像挺有錢的,開著汽車來的。」說到這裡,婦女的話頭像是有些止不住,也不在乎石中的警探身份了,只聽她念道「你說那家人是不是奇怪的很,明明有那麼有錢的朋友,而且看那女的老公平日里的行為舉止也不像是窮人,可還偏偏選擇住在這裡。真是有錢人毛病多,好日子過多了,來找罪受。」
『典型的仇富心理。』石中這樣想著「請問你是怎麼看出來她老公不是窮人呢?」
「呵呵!」婦女虛胖的身子倚到門欄上「我都窮了一輩子了,還能不知道窮人該是什麼樣?相信我的話,那家人絕對不是窮人,沒有窮人會像她們那麼生活!」
果然,石中心想「事已至此,受害人的一切都被證實是虛假的,那麼這背後所牽扯的恐怕就多了去了。」
「能不能麻煩你形容一下來接那對母女的男人的樣貌?」石中一邊取出口袋裡的記事本,一邊語氣里習慣性的帶些命令的問道。
「啊!」婦女不高興的嘟囔了一聲「這大半夜的了,還要想那些事情,可真是煩人的很。」
「不好意思了,這很關鍵,麻煩你回憶一下。」一臉不容拒絕表情的石中,開口道。
「哎!」婦女雖然性格潑辣,但在瞧見石中那副冷峻模樣后,還是不得不收斂起了性子。這個時候,她只怪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閑事,不在屋裡好好待著,非要出來折騰幹嘛!「我也沒多在意,只是碰巧看過那麼一兩眼,那個男的面無表情,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好人。」
石中沉默不語,等待婦女繼續說下去。
婦女努力的回想著,用手敲了敲腦袋,「皮膚很黑,一看就是在工地上幹活的人,風吹日晒的,皮膚又黑又差。整個人很瘦,我都覺得像是只要一陣風就能給他吹走。尖嘴猴腮的,不過倒是不怎麼露出兇相。短頭髮,濃眉,眼睛很小,眯眯眼。嘴巴很薄。」婦女停了下來「差不多了吧,我也想不到別的了。」
石中記錄著,心裡不由得暗笑起來,一方面,他通過婦女的描述,基本確定那個男人便是消失不見的周武!真假周武竟然認識,會是巧合嗎?當然不可能!另一方面,他也為婦女的詳細描述而感到高興,沒想到八卦的女人竟然還能夠提供幫助。
如是石中迷信的話,只怕他都要覺得自己的好運要到了。
「還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聽到他們說要去哪裡呢?」
「這個我怎麼可能知道啊,你把我當成什麼愛偷聽別人說話的女人了。你們這些警探還真是的,一點都不著調!」婦女憤怒的轉身就準備回屋。
得到了想要了解的信息之後,石中也並不打算阻攔。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對母女的屋子,心想「看來還是要進去檢查一番的,雖然有可能什麼都沒有留下。」
無奈的是,如今的社會,什麼都要講究規章制度。此時此刻,儘管石中很想踢開那扇破爛的鐵門直接進去,他還是不得不壓制住內心的衝動,抬腳朝外走去。
而就在這時,那名婦女突然探出個頭來!睜大了眼睛好奇的問道「警官,是不是那家人幹了什麼壞事。」
石中笑笑,腳下不減速的他,並不准備回答。怎想婦女自顧自的又說道「我就知道,那家人明明有錢,卻藏在這裡,肯定是幹了什麼壞事,想躲。卻沒想到即使躲在這種鬼地方,還是被你們警官找到了,所以她們才選擇了再次逃跑!」
已經走過了婦女所在房間的石中,聞聲心裡暗暗一驚,他沒想到那看起來粗魯的婦女竟然這麼快就將事情說到了點子上。
『自己這個警探還真是失敗,都不如一名普通婦女。』石中不由得心生感慨,「你先休息,明天我還要來這裡進行調查,如果有需要,還希望你能多多配合。」
婦女聞聲,連忙關上了鐵門,像是不願意再跟石中多說一句話似的。
回去的路上,石中特地選擇繞行了一段路線,好讓自己經過趙靜所住的那棟樓。然而真當他站在樓下時,他卻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一時間,他立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於是,並不急於回到那個冰冷的家的石中,沿著馬路邊,蹲了下來,點著了根香煙,試圖想象,究竟昨夜發生了什麼,才會使得趙靜做出那樣的決定。
要知道,在他的印象里,趙靜一直是個很冷靜,很理性的人,從不會做任何突發奇想的事情。或許,在趙靜幾十年的人生里,唯一能夠令得她展現激情一面的,也只有林磊了。
『是的,林磊。』想到這一點的石中猛地驚醒「趙靜一定是從昨晚我給她的文件里發現了什麼與林磊有關的重要線索。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
「不過,地面上的血,以及被可以破壞的屋子要作何解釋?」事實上,石中大抵已經猜到趙靜肯定是因為某個重大發現,而選擇自己獨自行動。關於這一點,他甚至都可以表示理解。畢竟,凡是有關林磊的事情,趙靜從來都不會含糊。「可是事情會嚴重到需要作出那樣的假象嗎?她究竟發現了什麼?」
回憶著那份文件里的資料,假設著各種各樣可能的石中,突然嘴間的香煙猛地掉落,他整個人好似定格一般,無法動彈「不可能……不可能…….」
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過了十二點的街道就會無比冷清,加上蕭瑟寒冷的冬風影響,更是不會還有多少人在外走動。
原本側躺著的,不久前在床上狠狠運動了一番,一直睜著眼睛,無比清醒的蕭克,注視著暗灰色的牆壁,聆聽著身後全身****的石雨荷鼻間平穩的呼吸。
在一起半年多的時候,蕭克早已對石雨荷的生活作息掌握的無比熟練。特別是晚上還激烈的運動過一番之後,他確定石雨荷已經熟睡,不到早晨都絕對不會醒來。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他靜悄悄的起身,穿戴整齊,緩步走了出去。
一樓櫃檯處,正打著響亮呼嚕的老掌柜,給了蕭克一個極佳的便利。他輕輕走到旅館外,點著了根香煙,抖了抖身子適應了屋外的寒冷之後,才轉身,朝著約定好的方向走去。
街道兩側住宅里的燈光大多都已熄滅,僅有少數家庭仍然亮著燈,蕭克看了一眼,輕聲道「這個時間仍然開著燈的家庭,只怕多半都是心中有鬼,無法安心入眠吧。」
說著,他想起了自己,無奈的嘆息道「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寒意料峭間,蕭克站在了十字路口,手中燃盡的香煙被他扔在地上,眨眼的功夫便熄滅了去。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臂,「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於是,估算著時間,不願等候的蕭克,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起來,那個方向的街道旁,有石中所住的那棟樓。然後,經過那裡,繞上一段路,便可以到達目的地。
只不過,蕭克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忽然想去石中所在的那棟樓看看。是為了什麼呢?他說不上來。如果硬要說的話,或許是為了尋找一份安心。
「又或者是為了一份動力!」蕭克自言自語著,腳下無聲無息加快了速度。
那棟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樓,很快出現在了蕭克的視線中,此時,他的腳下已經有了小跑的跡象。蕭克只感覺到內心很是慌亂與矛盾。他想看到石中,卻又害怕再次真正面對他!
猶記得前日晚上鼓起勇氣陪著石雨荷去往警局,最終真正的看見石中后,他的內心是如何的忐忑不安,那一刻,他才切實的明白,無論在想象里演繹過多少遍那樣的場景,它都終究與現實有著太大的差別。
好在那次的見面,石中便沒有多麼在意他的存在。這多多少少使的蕭克能夠有喘息的機會。
那次之後,感受到自身脆弱的蕭克,一次又一次的強迫著自己作好準備,要求自己不可以再露出那樣懦弱的一面。
於是今夜,遠遠的隔著街道,瞧向石中的家,便是一次鍛煉。想到這裡,蕭克那本想趕緊逃跑的雙腳微微顫抖著停了起來,他站在了樓前那棵梧桐樹下,本能的不願意讓石中有機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石中屋裡的燈還亮著在,從蕭克所在的位置,隱約可以瞧見屋內有人正在來回踱步。自然,蕭克知道,那人只有可能是石中。
「不過,這麼晚了,他在做什麼?」蕭克有些疑惑,雙腿的抖動略微有了些好轉。
冷風打在臉頰上,生疼生疼。蕭克盯著那間屋子看的姿勢,已不知保持了多久。直到屋子裡的燈光忽然熄滅時,他才稍稍緩了緩身子,大口的連喘了幾口氣,等待著心情的平復。
半晌后,猶如灌了鉛一般的雙腳,被艱難的抬起。麻木且酸痛的朝著前方繼續走去。蕭克知道,這樣的程度還是不夠,必須要有所改變。
十幾分鐘后,他來到了那間前不久才發生過命案的廢屋前,停了下來,視線移動間,他尋到了一處寬大的屋檐,正好可以將他的身形掩藏。
蕭克瞪大的雙眼中,銳利的視線穿過如迷霧般的夜色,很快便注意到廢屋四周貼著的那一張張封條。
此刻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不過在他而言,那種感覺卻是非常熟悉,熟悉到彷彿這裡就是他應該存在的地方。
大約兩根香煙結束的時候,那人迎著夜色走路無聲的來到了蕭克的身邊,站立不動,不發一言。
半晌,蕭克主動開口「還順利嗎?」
那人無聲點了點頭「一切照計劃進行。」
「石中那邊呢?」提起那個名字的蕭克,言語之間都有些顫抖的跡象。
「他仍然在局裡,無需多慮。」那人自信滿滿說著的同時,微微扭頭過來看向蕭克「倒是你,做好準備了嗎?」
「嗯。」
「希望如此,否則你該知道後果會是什麼。」那人沉著聲音,在這樣的深夜裡,聽來總感覺像是從地獄中傳出的一樣「石中那個人我很了解,他的能力就在那裡。你不需要把他當做神袛一樣的存在。」
「好!」蕭克答應著,雖然語氣里還是顯出勉強。「周武怎麼樣了?好像石中他們已經將嫌疑鎖定在了周武身上。」
那人聞聲皺了皺眉,片刻后才回答「周武應當已經不在。」
蕭克聽言,心頭猛地一怔,一股巨大的失落以及無措感洶湧起來,就快要使他喘不過氣來。許久,等到稍微平復了一些后,他才開口盡量平靜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趙靜是個例外!她確實有些出人意料。」那人停頓了一下「已經派人在找他們,不會需要多少時間。」
「嗯,石雨荷那邊目前沒有問題,我會繼續努力!」
「務必守住,她可是一枚極其重要的棋子。」那人加重語氣道。
無聲的沉默忽又蔓延開來,冰冷的夜色之中,一時間僅剩下微弱的好似臨終病人般的呼吸聲。兩人的目光默契的停在了街對面的那間廢屋之上。
或許,此時此刻,兩人所想的都是一樣。
「一切從這裡開始,也將在這裡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