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兩個孩子一時間都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慕旭又問顧碩，“碩兒，你有想保護的東西嗎？”
“想保護的東西是什麽？”
“想保護的東西啊……就是對你來說很重很重要，你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想把自己遇到的所有有趣的東西都拿來和她一起分享，並且願意用生命來保護的，這就是想保護的東西。”
小小的顧碩想了一會兒，認真的問慕旭，“夏夏是東西嗎？”
“你才是東西！混蛋顧碩！討厭鬼顧碩！”冉汐夏伸出小手打顧碩。
噗，慕旭忍住笑起來，“夏夏可不是能用東西來衡量的，她是人。”
那時候顧碩大概也隻有4歲的樣子，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是一本正經的說，“那我沒有想要保護的東西。”
“是嗎。”慕旭揉揉顧碩腦袋，正想說什麽，顧碩卻又忽然說，“我有想要保護的人。”
那時候冉汐夏還不懂顧碩想要保護的人是誰，也不懂慕旭和顧碩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那時候年幼的顧碩也並不是太完全的能夠理解付出生命的保護，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他隻知道，他想讓這個母夜叉妹妹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他想給她，給她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那個時候，慕旭看著這兩個孩子，心緒是無比複雜的。
而今呢？
當初被寵壞的女孩子在自己麵前，猩紅著眼睛，滿臉孤注一擲的決絕，問他，慕先生，我想問你，我和顧碩，在你心中，有沒有哪怕一分鍾，把我們當作過親人？
……
慕旭忽然笑起來，從嘴裏吐出兩個字，“沒有。”
如果人生可以後悔一次，那麽他一定不會把慕白扔到國內，而自己在國外帶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小孩子。
如果那樣，慕白就不會和韓少遲成為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如果那樣，他就不會和那兩個孩子有多少交集，也不會在後麵的每一次每一次計劃中，都暗中派人保護他們，一次次心軟，他很清楚，心軟就意味著失敗，心軟就意味著有了軟肋，他沒想到，他這樣一心複仇的人，竟然在複仇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的長了根軟肋出來。
‘沒有’這兩個字，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還要震撼進人的心髒裏。
冉汐夏終於絕望了，抱著顧碩的屍體目光漸漸轉為呆滯，“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果然，我和顧碩都太傻了，又傻又天真的被你欺騙了，慕先生，你真的是個太好的演員，把我們騙得心甘情願為你賣命，把我們騙得……嗬，我們曾一度，不，從始至終，我們都把你當作了父親，而你，而你……現在想想，我們真是太可笑了，真的是，太可笑了啊。”
“慕叔叔，你真的太過分了。”唐果忍不住說道，“枉費冉汐夏和顧碩……那麽那麽的，為你賣命，你竟然對他們毫無感情，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樣的心思，慕白哥是那麽好的人，他每次在我們麵前提起你的時候，總是，總是……總是充滿了驕傲和自豪，過去你救我媽媽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你……”
“住嘴！”慕旭忽然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唐果，像是唐果的哪句話忽然觸到了他的痛處似的，“我已經給了你們很多時間，不會再給你們時間了，動手！”
慕旭的手下重新振作起來，指向了韓少遲和唐果。
可是慕旭給了他們的時間，卻恰恰成為了最大的敗筆，時間過去，慕旭的優勢也過去了。
“放下槍！”另外一撥人衝上了山丘，是比慕旭這方的人更多，裝備更精良的人。
走在最前麵的是淩辰，秦劍，唐可欣，還有……慕白。
“放下槍。”一道很平淡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聲音讓人無比的熟悉。
是慕白。
另外一撥比慕旭這方還多的人衝上了山丘，全副武裝著瞄準了慕旭等人。
站在最前麵的除了慕白以外還有淩辰，秦劍，唐可欣。
“秦劍！”看到秦劍的出現，唐果第一個驚呼了起來，“你們怎麽來了！”
秦劍對唐果笑起來，“怎麽，我們不能出現啊？我們要是不出現，你早就沒命了，麻煩精，這不是來救你了嗎。”
短短一句開玩笑的話，卻讓在這樣環境下的唐果鼻頭忽然酸了起來，已經數不清少年時候的多少次了，也記不得少年時候多少個回憶了，那個時候自己總是笨手笨腳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沒了媽媽的世界搖搖晃晃，她艱難的走在其中，是秦劍和冉汐夏一直在自己身邊，攙扶著她，帶著她，保護著她，和她一起朝前走著。
而今時今日，那個叫做冉汐夏的好朋友跪坐在地上，已經哭到了沒有意識。
很多東西已經物是人非，然後很多東西，卻又似乎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過，那個長得幹淨英俊的男孩依舊還是很早很早以前的那副樣子，微笑著對她說，麻煩精，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
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
是啊，他來救我了。
“秦劍你這個大笨蛋！”唐果使勁用胳膊抹去眼角的淚花，衝著秦劍大吼，“你的腿那種樣子你就不能好好的呆著嗎！到處亂動什麽！”
秦劍笑著瞪她，“怎麽，我沒了一隻腿也能救你，你以為你能耐啊，臭丫頭，等著！”
秦劍就是這樣的性格，永遠都是這樣，真的是那他太沒辦法了。
唐可欣扶著秦劍，雖然對唐果臭著一張臉，嘴上也沒好氣的說，“沒傷到哪裏吧？”
對於姐姐的關心，唐果有些不好意思，撓撓腦袋，“沒，沒事，又麻煩你們了。”
“你還知道。”唐可欣翻個大白眼。
淩辰走到韓少遲身邊，檢查了一下韓少遲，錘他胸膛一下，“沒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嗎？”韓少遲哼哼。
“你就逞強吧。”淩辰忍不住又錘了他一下，旋即忽然一把將他摟住，韓少遲楞了一下，就聽到淩辰沉沉悶悶的說，“好兄弟，能見到你，能見到你站在這裏，真的……太開心了。”
聽著淩辰的話，韓少遲忍不住微微勾了唇，感動湧在心口難以言表，隻能用玩笑掩蓋過去，“喂喂放開我，老子的女人還在這裏，我知道你暗戀我很久了，但你要喜歡我也不能這樣啊，下輩子你去變性我再考慮你，乖。”
“滾！”淩辰咬牙切齒的將他扔開。
韓少遲哈哈大笑。
慕白的心情此時此刻是他們當中最為複雜的了。
“你還是來了，兒子。”慕旭淡淡的開口。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移到了慕旭身上。
淩辰，“慕叔叔，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到底是為什麽，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改變的？”
秦劍，“以前聽我父親說起過你，我家老頭子對慕先生您的評價非常高，說您是濟世救人的再世華佗，心境淡泊名利，從小到大，我們都被要求向您學習，以前我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樣的人，到底有沒有老頭子想象中的那麽傳神，直到慕白出現之後，我們以為從他身上……看到了您，可結果卻是……”
慕白的優秀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在他們這一代年輕人中，慕白幾乎沒有半個敵人，就算慕白和韓少遲是很好的兄弟，與韓氏有仇的那些人卻依舊敬重慕白，尊敬慕白，慕白在世界上已經享譽了很大的盛名。
慕旭很早就隱退了，並不是特別出名，很多人都好奇慕白的父親到底是怎樣的人，應該是比慕白還要更要值得敬仰的人吧，就像華佗一樣，不求名利，隻為救人，他們所有人都以為是這樣的，在心中把慕白的父親供養成了偉人。
卻沒想到慕旭……和慕白，相差太大。
慕白望著慕旭，隻是說，“對，我來了。”
“還是決定要和你的父親舉槍相向嗎？”
“不是我要和你舉槍相向，而是你在逼我們，父親。”
慕旭搖搖頭，“從小到大我給你了很多暗示，可你卻選擇了自動屏蔽，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讓你的觀念發生了改變，我是你的父親，而韓少遲，在你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僅僅隻是算個普通人，父親和普通人，你竟然選擇了普通人？我真為你感到失望。”
慕白也像慕旭一樣的搖頭，“父親，你錯了，把我教育的相信普通人的人，並不是誰，而是你。韓少遲確實是普通人，但你給我的教育裏就是讓我向他一樣的學習，所以韓少遲代表的已經不是一個普通人了，他代表的是你的希望，父親。”
“希望？嗬，這也太可笑了，兒子，你覺得我會把一個我計劃了二十多年要毀了的男人當作希望？”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父親，您的潛意識，已經欺騙了您。”慕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平靜，“您認真的回憶一下看看，我和韓少遲在一起的時候，您是怎麽教育我的，怎麽教育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