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無地女王,血手傭兵(下)
目睹了荊棘花家族內部發生的權力紛爭,梅林?艾弗里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反胃。
原本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已經變成了一片血腥屠場,至少有三十名賓客和同等數量的護衛騎士死在這裡,屍體多半都不完整,四分五裂的浸泡在血泊之中,看上去分外凄厲可怖。
空氣之中的血腥味道更是濃到了快要讓人中毒的程度,尤其是從三隻血紅色怪物屍體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混雜著硫磺和強酸的氣息,讓艾弗里感到喉嚨陣陣刺痛,不得不走到破碎的窗戶旁邊,呼吸一下來自外面的新鮮空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爭論不但沒有緩和下來,反而愈演愈烈。克巴古長者的身邊聚集著一小群人,大約佔了荊棘之刺四分之一的人手,不過年紀都偏大,威信也相對較高;幾名年輕的荊棘之刺成員臉色漲的通紅,語氣激烈的和克巴古長者爭辯不休,看得出來,反對克巴古長者奪權的聲音占著明顯的上風,但是他們之間並不是緊密團結,而是各有各的看法。
總之,在荊棘花家族掌權人重傷昏迷之後,這個算不上非常古老的家族失去了凝聚力,為了爭奪權力而發生了嚴重的分裂。傳統守舊的派別想要重新把權力牢牢握在手中,為此不惜放棄血仇,向幾十年前的盟友拋出橄欖枝;而年輕的少壯派卻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死在動蕩和陰謀之中的主要成員都屬於他們這個派別,他們要的是一場殘酷的報復和清洗,把屬於雷科巴家族的影響力徹底從考文垂消除掉。
當然,趁機登上考文垂執政官的寶座,也是這些少壯派的重要目的,可惜那把椅子只能讓一個人坐上去,這讓人數和實力都佔上風的少壯派始終壓不下克巴古長者的聲音。
維克托頭領突然嘆了口氣,從昏迷不醒的愛德曼男爵身旁站了起來,走到艾弗里身邊。「鐵大師,男爵閣下的情況有些不妙,不只是受傷嚴重,我判斷還有中毒的跡象,不是鍊金術的手段,是很棘手的生物毒素。」
艾弗里皺起眉頭,他在診斷傷情方面,其實算不上一位合格的藥劑師,至少比不上維克托頭領和撒圖姆導師。如果是煉金藥劑造成的中毒,絕大部分他都能運用來自上古文明的知識予以解決,連號稱「諸神束手無策」的煉金之殤都能緩解,但是生物毒素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生物毒素成分複雜,致命機理各自不同,想要研究透徹,至少要有十幾年的藥劑師經驗才行。艾弗里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找出一瓶經過濃縮的青鋼藥劑,加以催化,然後灌進了愛德曼男爵的喉嚨。
青鋼藥劑能夠不斷修補身體受到的創傷,但是對於毒素並沒有什麼緩解的效果,哪怕是經過超凡濃縮也不例外。愛德曼男爵服下藥劑之後,失血過多的蒼白臉龐確實恢復了一些血色,但是中毒的癥狀卻沒有什麼好轉,從嘴角溢出的血沫由紅轉紫,而且散發出一種甜膩膩的腥臭味道。
「這是內臟腐爛的味道,就像是在戰場上經過一兩天曝晒的屍體一樣。」黑翼死神迦娜恩萊斯語氣輕鬆的評論說,她的目光從來都沒有離開那個被蒙面刺殺者簇擁的女精靈,臉上的神情摻雜著興奮和挑釁,似乎很想把剛才那場未分勝負的較量進行下去。
不過細刺劍和巨劍是兩種很難進行公平較量的武器,在地形複雜而狹窄的地方,迦娜恩萊斯根本不可能傷到女精靈的一根頭髮;換成是開闊地帶,飛翼戰甲帶來的優勢又未免太大了。
女精靈沒有理會迦娜恩萊斯的挑釁,而是從部下手中接過毛巾,慢條斯理的擦去頭上、手上和身上的血污。在剛才的激戰之中,她可以算是毫髮無傷,但是藏身在血紅色怪物體內的時候,卻染上了不少散發著惡臭氣息的穢惡腐血,在擦拭這些東西的時候,表情顯得有些厭惡。
詭異的多方對峙沒有持續太久時間,因為荊棘花家族內部的紛爭不可能迅速結束,而無論是梅林?艾弗里還是莉拉雅?雷科巴,都不想在這處氣味穢惡的宴會大廳裡面逗留太長時間。
刺殺者們首先撤離,他們靠近窗戶,然後用鉤索製造出一條退路。莉拉雅?雷科巴留到了最後,直到所有蒙面刺殺者都沿著鉤索離開,她才朝著艾弗里露出一個優雅而危險的笑容,然後縱身而起,一個完美的後空翻跳出窗子。
沒有人出手阻攔這些刺殺者的離開,陷入紛爭的荊棘花家族是有心無力,而艾弗里則是感到心情分外低落。愛德曼男爵倒下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力氣,考文垂的權力依舊落到了自稱莉拉雅?雷科巴的幕後黑手手中。
「說不定,還是布魯弗萊學院的簡單生活更加適合我啊。」艾弗里目送著刺殺者們的背影消失在窗口,長長吐出一口氣,有種什麼都不想去思考的頹廢感覺升上心頭。「我們也走吧,各位,一切都結束了……」
「不,一切才剛剛開始。」莉拉雅?雷科巴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後女精靈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一處未被波及的高窗窗口。「城主府被烽火守護封閉了,沒人出的去,鐵大師,想不到你也被算成是必須除掉的威脅了。」
艾弗里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起頭來,「你說什麼?城主府被烽火守護封閉了,這怎麼可能?」
「實情就是如此,烽火守護既可抵擋外來威脅,又能轉變成死亡陷阱,這是我曾經得到過的情報,可惜勝利在握的時候,還是疏忽了一點啊。」莉拉雅一面感慨,一面從窗台上跳了下來,走向躺在地上的愛德曼男爵。
艾弗里沉著臉做了個手勢,維克托頭領和迦娜恩萊斯一左一右迎了上去,鋸齒短劍和黑色巨劍閃爍著冷酷的光芒。「我不會容許你傷害愛德曼男爵,莉拉雅貴女閣下,無論你曾經和荊棘花家族結下了多麼大的冤讎,你的報復已經波及到很多無辜了。」
「考文垂沒有無辜者,除了背叛者、就是強盜、懦夫和小偷,如果硬是要說有的話,那麼也就是您了。」莉拉雅的腳步沒有停頓,半舉著兩隻手,示意自己手無寸鐵,細刺劍妥善的插在腰間的劍鞘之中,「鐵大師,您該不會以為,躺在地上的是真正的愛德曼?布里佩斯男爵?」
這句話讓艾弗里心中一沉,他半轉過身,一面警惕著莉拉雅的突然襲擊,一面用眼角的餘光朝愛德曼男爵迅速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之中的荊棘花家族掌權者不久前剛剛停止了呼吸,雖然身體上的創傷已經被濃縮青鋼藥劑修復得差不多了,但是毒素還是奪走了他的生命。
艾弗里只準備看一眼,然而目光落在屍體上的時候,他的呼吸不禁亂了一拍。躺在血泊之中的那個人身上穿著執政官禮服,皮膚泛著生物毒素帶來的烏青,面部肌肉由於痛苦而痙攣扭曲,以至於表情顯得非常可怕。然而艾弗里還是能夠一眼就辨認出來,他並非愛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因為毒素的效果再可怕,也不會讓一個人的容貌和年齡全都發生重大改變。
愛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正值盛年,是個儀錶出眾、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貴族氣息非常明顯;而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卻足有五十多歲,滿臉皺紋,右眼附近是一塊極其明顯的紫黑色胎記,猶如一道巨大傷口橫貫面龐。
「看來就是這樣了,易形術——高等融金術的特殊應用,說起來我也會一點這種能力,所以才能假扮成維羅妮卡夫人。」莉拉雅貴女一面搖頭嘆息,一面走到屍體旁邊,用腳尖一挑,把屍體翻了一個身,一個鮮紅手印的紋身頓時從裂開的外套下面顯露出來。
「原來是他,血手傭兵團的五隻手之一,多面人巴巴羅薩,一個為財而死的蠢貨。」
艾弗里只覺得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他不明白考文垂究竟是怎麼了,究竟誰是敵人,誰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他已經有些搞不清楚,不過他至少明白,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屠殺,愛德曼男爵早有準備,並且完全沒有透露絲毫消息。
「看來荊棘花家族極力宣揚鐵大師的名聲,果然沒有安什麼好心。」迦娜恩萊斯撇了撇嘴說,「好了,現在我們要怎麼辦?被烽火守護困在這裡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被困住的可不止你們和我們,那些荊棘花家族的成員不也同樣被困住了嗎?」維克托頭領收起兩把鋸齒短劍,神情警惕的加入了討論。
「那些人裡面可沒有愛德曼男爵的親信,嘖,真是失算,這讓我怎麼向大姐交待才好呢?」莉拉雅貴女皺起眉頭,似乎向她口中的大姐進行交待,比解決眼下棘手的困境更為重要一樣。
艾弗里朝著還在爭論不休的荊棘花家族成員望了一眼,有些後知後覺的發現,其中確實沒有支持愛德曼男爵的那些重要人物。遊騎兵總隊長安森巴赫和城衛軍副指揮官奇悠瓦拉全都不見蹤影,反倒是被剝奪了撫民官職務的羅列克和前任遊騎兵總隊長洛克納爵士出現在人群之中,而且還屬於支持克巴古長者的陣營。
「難道說,那位執政官閣下打著把荊棘花家族反對派別和可能造成麻煩的人一網打盡的主意?這可就麻煩了。」迦娜恩萊斯把探出窗外的身體縮了回來,語氣雖然依舊輕鬆,不過眼底卻閃爍著慎重的光芒,「本來想還可以通過天空撤退,現在不解決烽火守護,是沒有辦法離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