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壞蛋範佩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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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摩斯站在唐凜的病床前, 剛要現身,有人進了病房。
是範佩陽。
得摩斯幾乎下意識就想一腳踹過去, 忽然發現, 對方手裏還端著一盤洗好的蘋果。
蘋果又紅又大,吃起來一定又甜又脆……
不對, 得摩斯甩掉跑偏的思緒, 把視線從蘋果轉移到範佩陽身上。
男人把襯衫袖口挽到了手肘, 手上還沾著未幹的水珠。
所以蘋果是他洗的?
洗給唐凜的?
範佩陽那個渾蛋會給唐凜洗蘋果?
“想吃哪個?”他把盤子推到唐凜麵前。
唐凜左挑右選, 末了非常鄭重地指了一個最圓潤最漂亮的。
範佩陽笑笑, 把盤子放到床邊的桌子上, 拿起唐凜挑中的那個蘋果, 開始削蘋果皮。
得摩斯:“……”
洗蘋果, 微笑,削蘋果皮,這三件事哪一個都不符合範佩陽的壞蛋人設!
啊, 他懂了。
得摩斯眯起眼睛, 一定是唐凜身患絕症,然後這家夥就良心發現,改過自新了。
嘁, 這世上什麽都有, 就沒有後悔藥,人都要死了,再獻殷勤有什麽用?
“晚上去看午夜場啊?”唐凜接過削好的蘋果,笑眯眯地問。
範佩陽神情柔和, 目光裏有許多複雜情緒,可說出的話,簡單明了:“好。”
好吧,獻殷勤還是有用的。
得摩斯看著那二位之間流動的粉紅泡泡,也不知道該生氣唐凜的“就是不分手”,還是心疼自己的“在這裏多餘”。
不過這間病房裏的範佩陽,終於和他在神殿裏認識那個重疊上了。
前麵幾個白團團裏,他幾乎要懷疑神殿裏的那個是[畫皮],否則沒法解釋,為什麽神殿裏那個範佩陽滿心底都裝著“唐凜”,白團團裏的範佩陽卻像個混蛋……抱歉,他不應該用“像”,分明就是!
現在似乎捋得順了。
因為唐凜生病了,於是範佩陽覺醒了,簡直是最俗套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這出狗血感情戲,得摩斯不想再看下去了,可就像第一個白團團裏,他管不住自己敲車窗的手一樣,在這第五個白團團裏,他又號令不動自己的腳了。
他沒走,範佩陽先走了。
是外麵等候的秘書進來叫的,說是公司那邊有急事,需要範總回去處理。
範佩陽顯然是不想走的,但唐凜可憐兮兮賣了賣慘,前者就乖乖聽話了。
得摩斯圍觀全程,忽然覺得改變的不隻是範佩陽。
先前的白團團裏,唐凜隻會自己開車兜風,自己偷拍合影,自己悄悄螞蟻搬家,可現在,他會主動去和範佩陽“交鋒”了,而且拿得住對方的軟肋。
雖然,那個軟肋是他自己。
離開的範佩陽,和得摩斯擦肩而過。
後者忍住伸腿絆人的衝動,一直忍到病房的門重新關上。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
窗外的綠地剛修剪完草坪,淡淡的草香,順著縫隙溜進來,似有若無地浮動。
唐凜放下吃了一半的蘋果,從床邊的櫃子裏摸出手機,打開相冊,一張張往前翻,一直翻到那張偷拍的親吻。
他靜靜看了好久,然後選擇刪除。
可在手機係統彈出“確定要刪除?”的詢問時,他又猶豫了。
得摩斯看得胸悶氣短,直接現身:“還想什麽,刪啊!”
病床上的唐凜嚇一跳,險些手滑選刪除,幸好最後關頭直接按了返回鍵,退出相冊。
唐凜:“你……”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得摩斯的開場白一次比一次簡單粗暴,“我就問你為什麽不分手?”
唐凜張大眼睛,有些驚訝,又有些懵:“你怎麽知道我想過分手?”
得摩斯心累:“我不單知道你想要分手,我還知道他根本記不住你生日,不在公司承認你們的關係,不跟你拍合影,我還知道你做了一個史上最蠢的‘螞蟻搬家實驗’!”
唐凜:“我……”
得摩斯:“我什麽我,你不是說東西都拿走了,他還沒發現,就不要他了嗎?”
自己為什麽要站在這裏?
為什麽要問這些狗血問題?
不知道。
反正就在這裏了,就問了,還莫名其妙就下了決心,如果答案不讓他滿意,回頭兩個人都殺掉,破壞工作守則也要殺掉,會受罰也要殺掉,不然不能彌補他受的心靈創傷。
“你能不能讓我說句話。”唐凜哭笑不得。
得摩斯沒好氣看他:“你現在可以說了。”
唐凜輕輕歎口氣,有點無奈,又有點傷感:“本來是想分的,我餐廳都訂好了,準備來個燭光分手晚餐,結果計劃沒有變化快……”他把手機丟到一旁,伸開手臂展示自己的病號服,“你也看見了,我病了,治不好的那種。”
得摩斯是看見了,可他不懂,生病是生病,分手是分手,這兩件是有什麽必然聯係嗎?
還是說——
“你舍不得了。因為你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你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又沒了。”
得摩斯自己找到了答案。
然後他被這個答案氣著了。
不料唐凜一臉茫然:“你說什麽呢?”
得摩斯:“……”
記憶和恐懼一樣,都是不會撒謊的,難道他真的猜錯了?
“我的確反悔了,”唐凜指指床邊的椅子,示意得摩斯坐,“我不僅沒和他分手,還把之前偷偷運走的東西,又放回去了。”
得摩斯剛坐下,聞言簡直想再竄起來:“為什麽?”
唐凜拿過先前吃的蘋果,繼續啃起來,腮幫子鼓鼓地咕噥著:“我不想讓他發現任何我要和他分手的蛛絲馬跡。”
得摩斯:“……為什麽!”
這三個字,每多重複一遍,得摩斯的焦灼就增加一分。
“時間點不對。”唐凜從盤子裏挑了個新的蘋果,遞給得摩斯,“我不分手,你生什麽氣,”他朝他笑,真心的,眼眉彎得自然好看,“嚐一個,可甜了。”
“哢!”
清脆的一口下去,果然甜……等等,他為什麽要在這裏吃蘋果!
“什麽時間點不對,”得摩斯追問,“你說清楚。”
唐凜攤手:“就是我的‘病’和‘分手’撞到一起了,如果我現在提分手,我說再多的理由範佩陽都不會相信,他隻會認為我因為生病,不想拖累他,才要和他分開。”
得摩斯有點轉過彎來了:“所以他非但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還會認為你對他一往情深!”
唐凜可憐巴巴點頭:“是不是有點尷尬?”
得摩斯:“……”
何止尷尬。
一想到範佩陽的“自我感覺良好”要更上一層樓,他簡直能氣瘋。
“不過我生病之後,反而可以靜下心來想很多事情,”唐凜緩下聲音,“其實這段關係裏,我們都犯了錯。”
得摩斯懷疑唐凜生病生傻了:“你錯什麽了?”
唐凜轉頭眺望窗外:“我錯在不應該把什麽都放在心裏。我想讓他陪我過生日,可我不說,我非要用‘午夜場’讓他猜;我不高興他不承認我們的關係,可我也不說,隻一個人生悶氣;我還‘螞蟻搬家’……”他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得摩斯笑,“你說的對,這個主意蠢透了。”
明明在笑,卻讓人覺得悲傷。
得摩斯問:“說了就能改變嗎?”
唐凜想了想,從容而坦誠地說:“不知道。但有溝通,就有希望。人和人的相處本來就是互相的磨合、理解、包容,”停頓一下,他想起什麽似的,有點自嘲,又有點後悔,“其實我和工作上那幫家夥磨合得挺好的,但是到範佩陽這裏,就忘了。”
得摩斯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覺得唐凜的“自我反省”還挺有道理。
不,一定是因為他戀愛經驗匱乏,所以容易被洗腦。
“其實在這段關係裏,他也很努力,”唐凜吃完最後一口蘋果,把果核丟掉,擦了擦手,拉過柔軟蓬鬆的被子抱在懷裏,像抱一個毛絨玩具,又滿足又有安全感,“他工作特拚命,說這是我們兩個的公司,他一定要做到最好……”
得摩斯:“你就不用替他說話了。”
“不是替他說話,”唐凜莞爾,“我就是覺得有點可惜,我們兩個都很努力,但是沒努力在一個方向。”
得摩斯搖頭:“你和我說這麽多,一點用沒有,你應該把這些話去和他講。”
“不要。”唐凜拒絕得果斷幹脆。
得摩斯無語:“你剛說過要溝通!”
唐凜抬起眼,小聲問:“萬一溝通完,他把這些都改了,變成一個絕世好男人了呢?”
得摩斯莫名其妙:“這不好嗎?”
“不好,”唐凜咕噥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他變好了,就便宜下一個人了……”
下一個?
什麽下一個?
得摩斯領悟好半晌,才明白過來,是下一個……和範佩陽談戀愛的人。
“我是不是特別自私?”唐凜小聲問他。
得摩斯搖頭,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不是。”
你隻是愛慘了他。
離開病房白團團,得摩斯沒再回唐凜內心的山巔,而是直接切斷[窺探]。
再看下去他容易抑鬱。
過於深入被窺探者的內心,他的情緒也會受到幹擾的。
事實上,他現在已經被丨幹擾了,他會隨著唐凜的遭遇去難過,去生氣,去悲傷,去憤怒。
這樣是不對的。
可他控製不住。
作為唐凜,其實是經曆了“難過——實驗——準備分手——絕症——放棄分手”這一十分曲折的過程。
然而範佩陽什麽都不知道。
沒人控訴他,指責他,劈頭蓋臉罵醒他。
哪怕他現在反省了,知道要珍惜了,那也隻是因為唐凜生病的刺激,而不是真的意識到,他從前的所作所為,給了對方多少傷害。
從客觀角度,感情的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從私人角度,他想把範佩陽磨成粉灑進深海水世界。
視野重新回歸神殿。
麵前是仍未回神的唐凜,後方是已經通關的十四人。
得摩斯誰也不看,就看範佩陽。
範佩陽本就一直盯著他倆的方向,瞥見得摩斯望過來,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