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洋蔥型戰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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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對戰中的萊昂, 還是觀戰中的關嵐和探花,都默認眼前的戰局之於範佩陽, 正處於一個進退兩難的尷尬狀態, 進,他下不去手, 退, 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通常人在這樣的節點上, 無論是為了麵子, 還是為了想後路, 都會選擇再僵持一段時間, 有的人甚至會一直僵持下去, 就像萊昂先前說的, 對峙到最後,大家一起進終極恐懼,這樣的平局對於一個看起來已經不太可能取勝的戰鬥來說, 也不算太壞的結果。
但範佩陽一分鍾多餘的僵持都沒給。
就在說完“不怕死的人最麻煩”之後, 他毫無預警抬眼,懸在萊昂眼前的鋼針,驟然向下俯衝, 深深刺入萊昂的小臂。
萊昂根本沒預料到這變故,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倒吸一口氣。
這不單是一根針,更是對手的態度——第一,戰鬥還沒完;第二,誰說我不敢紮你?
萊昂咬牙把針拔掉, 扔到空中一個瞄準射擊。
“啪!”
細如發絲的針被空氣箭釘著嵌進石壁,嵌得極深,別說再被隔空操控,就是想拿工具把它撬下來,也得費一番功夫。
也就是說,這根針對於範佩陽,算是“廢”了。
萊昂抬起頭。
相隔數米的範佩陽,半個身影已隱進他身旁石屋的門內。這種以石屋為掩體的架勢,看似偏防守,實則恰恰是積極應戰的姿態。
不想輸,也不要平局,範佩陽就是想贏——萊昂從對手的站位中,清晰讀出了這條訊息。
就在他認清範佩陽態度的同時,又一個石塊淩空飛來。
“咻——”
萊昂的精神力在這一霎,前所未有高度集中,幾乎不用看,隻憑借聲音的方向,便抬手一射。
“砰——”
石塊被擊中正中心,立刻在空中四分五裂,成為數個碎石片,零散落下。
“我說過的,拖延戰對你不利。”萊昂望著遠處隻露出半個輪廓的對手,一層層剝開這場戰局的殘酷真相,“你最大的弱點是不敢下殺手,而你文具樹的最大弱點,是不能自行生產‘彈藥’。從現在開始,我會用‘狙擊’毀掉你所有的彈藥,毀到你隻能‘就地取材’。不過——”他看看腳下,又環顧四周,“這裏好像也沒有多少石塊能供你取,至於這些石屋,以你現在的文具樹,恐怕還不能直接鑿壁拆牆。”
範佩陽聽得很認真,越聽還越投入,石門後僅露出的半張臉上,原本沒什麽表情,等萊昂說完,都好像多了一絲生動:“我喜歡你的新戰術,那就試試看。”
語畢,一塊比之前都大都重的石頭,又從同一個方向飛過來,直奔萊昂的腦袋。
“砰——”
萊昂射擊,石頭碎。
再一塊。
“砰——”
萊昂再射擊,石頭再碎。
再再連著來兩塊。
“砰——”
“砰——”
範佩陽操控下的“飛石”速度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猛,萊昂的“空氣箭”也越來越犀利。一塊又一塊石頭在空中炸開,從起初炸成碎石塊,到最後直接被射穿炸裂成碎片,在空中留下一簇又一簇的灰色粉塵。
上方全景視角的關嵐和探花:“……”
你倆玩奧運會飛碟射擊呢?!
對戰形式讓人迷惑,源源不斷的“彈藥”更讓人迷惑。
“範佩陽哪來那麽多石塊?”探花想不通。
關鍵這一個石塊接一個石塊的攻擊,用的還不是地上隨便就能一腳踢飛的那種碎石,而是有一定個頭和重量的石塊,看著還真挺像哪裏石屋被砸塌了的牆。
關嵐起身,麵向石塊紛紛飛來的方向張望,目光很快停在某一點,臉色漸漸凝重。
探花見他神情不對,也跟著起身眺望。
然後他發現,不用眺望,因為關嵐看的就是近處,就和他們這裏隔了一條街。
好好的一條巷子,不知道被哪些闖關者們的激烈戰鬥波及了,如今成了一條廢墟巷,兩側石屋無一幸免,不是坍塌大半,就是徹底成了廢墟,斷壁殘垣,碎石滿地。
簡直是範佩陽天然的“彈藥庫”。
就廢墟裏那些碎石,萊昂把胳膊累折了也打不完。
但範佩陽是怎麽發現那裏可以利用的?
“他剛才爬到屋頂上的時候看見的?”探花指的是範佩陽偷襲萊昂得逞,但同時也自己背部受傷的那時候,“運氣也太好了吧。”
如果他沒發現這片廢墟,估計這會兒已經“彈盡糧絕”了。
“這可不是運氣好。”關嵐定定看著那片廢墟,在巷內接連不斷的石塊碎裂聲裏,問探花,“你還記得萊昂剛才問而他沒有答的第二個問題嗎?”
第二個問題?
探花緊急檢索記憶……
第二個問題,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用針?
他眼睛一亮,再看那片廢墟,忽然覺得細思極恐:“難道……”
關嵐知道自家組員想明白了:“嗯,這片坍塌的石屋,就是答案。”
“不行,你還得讓我再捋捋,”探花需要冷靜,“意思是範佩陽沒有在一開始就用針,是因為他預料到了萊昂根本不會被嚇住,並由此推斷出他會因為並不敢真正下手,而讓戰鬥錯失速戰速決的機會,隻能進入‘持久戰’。那麽他想打贏或者至少說在這場持久戰裏有打贏的資本,就需要源源不斷的‘彈藥’,所以他在最開始隻跑不打,跑到這裏才第一次和萊昂麵對麵,因為他原本就是為了把戰場引到這裏?!”
關嵐:“沒錯。”
“不可能。”從頭捋到尾,反而讓探花更加不信,“範佩陽怎麽知道這裏有廢墟?而且他怎麽就能斷定萊昂肯定不會被針嚇退?這需要考慮的點也太多了吧。”
“他怎麽知道這裏有廢墟?”關嵐歪頭,“你別忘了,在跟蹤我們之前,他有一個半小時時間在環形城裏轉悠。我如果是不能自行生產‘彈藥’的攻擊型文具樹,我也會提前踩點‘彈藥儲備’,然後竭盡所能把戰場拉到有利於我的地方。”
探花:“那萊昂不怕死呢?他怎麽就能確定?”
關嵐:“範佩陽不需要確定,他隻需要評估出‘存在這種可能’,就可以在‘立刻用針’和‘到了彈藥庫附近再用針’之中,選擇後者這個更穩妥的方案。”
探花聽得頭疼:“組長,你真覺得範佩陽想得到這麽多嗎?提前注意能當做彈藥庫的廢墟,知道自己也是目標後臨時改戰術,考慮到鋼針可能不奏效所以先留一手不用……這麽打仗會禿頭吧!”
“你或許覺得難,”關嵐說,“但對於洋蔥型戰鬥者,這是本能。”
“洋蔥型?”探花發現自家組長這裏總有奇妙的新知識點。
關嵐視線轉回巷道,目光落在石門後若隱若現的修長輪廓上:“就是剝了一層戰術,還有一層戰術,永遠留著後手,永遠不會讓自己真正陷入絕境。”
“……怎麽聽著這麽玄幻,”探花半信半疑,“再多層的洋蔥,也有剝完的時候吧?”
“嗯,剝完的時候,就是他窮途末路的時候,”關嵐說,“看萊昂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巷子裏的“飛碟射擊”還在繼續。
探花看見萊昂的後背濕透了,黑T貼在他身上,勾勒出肩胛骨的輪廓。
他又去看範佩陽。
隻有一個輪廓,看不清切實,但像他這樣主動攻擊,持續操控著石塊飛來,體力隻會比被動應戰的萊昂消耗得更多。
關嵐說,要看萊昂有沒有本事剝完範佩陽的全部戰術。
可探花總覺得,這已經是範佩陽的全部戰術了。表麵看,是撤了針,換了石塊,可戰局換湯不換藥,還是“僵持”。如果他還有其他戰術,何必繼續耗在這裏?
倒計時1:07:00
距離[人心恐懼]的考驗結束,還有一個多小時,可範佩陽和萊昂的體力,已在極速消耗中,瀕臨警戒線。
最明顯的體現,就是淩空飛來的石塊速度,肉眼可見地減慢,而萊昂的出手精準度和殺傷力,也比最初偏差了不少,雖然還是能每次擊中,但卻並非能次次擊中紅心,也不再摧枯拉朽地將石塊粉碎,而是裂成兩半居多。
這場戰鬥的結局走向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一方體力先耗盡,一方體力還剩一絲,於是後者贏;或者雙方體力同時耗盡,於是肉搏,勇者勝。
是後者還是勇者?
半分鍾後,已經屏息觀戰多時的關嵐和探花,終於等來了答案。
淩空飛來的新石塊,在被萊昂擊碎之前,自己停在半空,然後直線落下,“咣”地掉在了距離萊昂右手邊的石屋頂上,又順著屋簷骨碌碌滾下來,“咣當”落地。
萊昂沒敢在第一時間放鬆,又等了近十秒,再沒等來新的石塊,終於確認——範佩陽的文具樹操控,中斷了。
這樣的中斷有兩種可能。
一,範佩陽的體力真的消耗光了,不足以再支撐文具樹。
二,範佩陽假裝體力耗光,實際有其他的陰謀。
萊昂飛快思索著這兩種可能,並傾向第一種。因為他自己的體力和精神力也所剩無幾了。在這樣的戰鬥裏,攻擊者消耗的總量一定是大於防守者的,也就是說,哪怕範佩陽的S級體力高於他的S級,高出的那部分也都補到多出的攻擊消耗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