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九章 竟然死了
遊刃有餘剛剛練完劍的長貴,額上沒有一滴汗水,坐在趣味閣外間的鞦韆上,一邊晃著一邊拿著一張柔軟的帕子,輕輕擦著劍鞘。
劍鞘其實很乾凈,並不需要擦。
良久之後,長貴收了劍,對坐在另外一架鞦韆上的衛小歌黯然說道:「姐姐,我希望早點長大!」
「我可沒見過哪家十五歲的少年,會如你這般老到,將來的路還長著!」知道長貴意有所指,衛小歌柔聲安撫道。
昨日她從靈芝別院回來,灌了滿腦袋的狗血,今天一早趁其他幾個孩子還沒起身,等長貴練完了劍便將顧荷菱的事告訴他。
由她說比長貴從別人口中得知為好,免得他身邊無人開解。
「小公主真的要嫁人了,而且竟是嫁給表哥!」長貴仍舊有些難以置信。
「長貴,小公主從來沒說過她心中喜歡你,對嗎?」
「可我一直覺得她心裡有我。」長貴不甘地說道,心想小菱當然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她一貫對自己很看重,也非常關心。
「長貴,你呢,你非她不娶嗎?」
長貴面露悵然,隨即輕輕笑了笑,「哪裡有非娶不可的人,世上男女千千萬萬,我還小呢!」
「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
衛小歌不由得感嘆。
長貴身體里彷彿住著一個老鬼,用如此滄桑的口吻,說他自己還小!
聽口氣並非真的情根深種,由此可見,他曾言因為小公主的緣故被岐郡王脅迫,顯然是一句大大的謊言。
長貴不再說話,慢悠悠在鞦韆上盪著,薄唇緊抿,帶著少年輕愁的面孔獃獃向著天空。
看在眼裡,衛小歌心中一軟,「當初狐姬與齊小官人分別,你也是滿口道理。道理是一回事,若是心中難過,姐姐總會在這裡陪著你!」
長貴展顏笑了。
「有姐姐在我就不難過了,其實小公主嫁給表哥也好,總比被太后強行嫁給不堪之人。我一個年紀小修為不高的窮小子,連長富都顧不上,哪裡還能顧得了她!」
「我不是給了你不少銀子嗎,怎麼還叫窮?」衛小歌稍稍打了岔問道。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單單是錢財。姐,系統是怎麼回事,你與秦小姐的來歷一樣嗎,你將來會不會被換掉?」
衛小歌仿若雷擊,呆若木雞。
為什麼長貴的記憶沒有被改,難道因為他本身是長線任務的主要人物,因此不可以被隱瞞?
不過,虧得還有長貴知道冒牌秦玉靈曾經存在過,不然她幾乎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夢!
半晌她才說道:「應該不會再換了,除非我也被人殺了!秦小姐與我的事,你萬萬不要同旁人說起。」
「我能同誰說?萬姐夫叮囑過我,你已被陽明真人盯上,因此決計不能露任何口風。」
既然系統抹掉了秦玉靈,陽明真人的危機似乎解決了?意識到這一點,衛小歌心頭一松,「長貴,往後也不要與你姐夫提起,咱們姐弟倆放在心裡就好。」
長貴忽然愉快地笑起來,「嗯,是姐姐和我的事,與姐夫無關!」
衛小歌忍不住好笑,除了不吃長富的醋,長貴這小子似乎容不得別人比他重要。
隔天長貴便回了天昊宮,道別的場面遠遠沒有薛紹奚那麼熱烈,只有長富依依不捨,幸好還有懂事的詩詩小聲說了一句「長貴哥哥再見」。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已過了數十天,衛小歌腦子裡仍舊塞著漿糊。
其實萬人屠覺察到記憶稍稍有些混亂。
他比常人警覺,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如同昏迷過去,並且眉心上丹田都感到隱隱作痛,立刻察覺不尋常。
如果給他編造什麼狗血「過往」,以他的精細,必然會推演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因此系統只是做了少量「刪除」,並未強加太多信息。
不管怎樣,衛小歌暗暗下了個決定,不能將萬人屠繼續捲入系統之中。
修改記憶難免會對魂魄造成損傷,萬人屠能否以武入法,將來成為大宗師,這點他彷彿有些信心,可是若是魂魄受損,恐怕萬事皆休。
「.……厲行淵會從系統得到什麼故事呢?」想到這裡,衛小歌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厲行淵為了秦玉靈連皇帝都殺了。
厲行淵乃是開啟了上丹田的外竅之人,如果改動的東西太多,他豈不是要活活昏睡一天,頭疼欲裂?
將秦玉靈抹去她其實不大在意,問題是,佳欣小公主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出嫁了?
若沒有猜錯,穆乘風被植入的記憶肯定有些狗血情節,搞不好編造的內容中有小小曖昧,他不得不「負責」。
不然,他為何對自己含著深深歉意。
小公主顧荷菱與穆乘風只見過一次,乃是在知微的住所,兩人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如今竟要盲婚啞嫁。
小公主天性好動,為人單純體貼,被佳宜大公主罵得狗血淋頭,卻一貫覺得三姐姐「面冷心熱」。這樣貼心的性情,說不定與從前的秦家表妹有幾分相似。
或許……會適合穆乘風吧!……
月初,無月也無星,天上陰沉黑雲密布。
萬人屠穿著一身緊身黑衣,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高大的身形在黑暗中,帶著一身凝而不發的壓迫,彷彿暗夜使者。
第一次見他穿夜行衣,即使作為枕邊人,衛小歌也感覺有些瘮人。
殺氣好重!
「萬人屠」這匪號絕非浪得虛名!
臨行在即,萬人屠輕輕抱了抱衛小歌說道:「我去去就回!」
衛小歌忍不住再次問道:「你確定顧少欽不會耍花招?」
萬人屠曬然,「他能做什麼,難不成找數名外竅高手在王宮裡合圍?便是如此我必定能脫身,從此以後他全家老小得面對無窮無盡的追殺!」
「不行,我與你一起去!」衛小歌琢磨了一瞬說道。
雙眼顯得格外亮的萬人屠,很爽快地答允道:「好,我們一起去!」
說罷從一寸相思之取出一套黑衣,質料與款式與他身上的相同,只是小了許多。
衛小歌甜甜一笑,原來早準備好了做賊的衣裳,顯然並非近期才定製。這貨估計連他自己都弄不懂,到底是希望一起涉險,還是希望她安安定定蹲在家中。
去宮中將太后擄走,原定的計劃是萬人屠單獨前往,她本不想拖後腿跟著一起去,事到臨頭她卻擔心事情有變。
儘管她並不懷疑顧少欽會設了圈套,可人心隔肚皮。
如果有大法修在場,再添幾個困人的寶物,萬人屠未必能解決。
兩人急奔五十多里路,從城牆陰暗處入京城。
這回衛小歌並沒有藉助萬人屠的力量,很輕鬆地入城。內竅中期的修為加上已經控制得十分嚴謹的風卷術,避人眼目,翻越比大魏防守要鬆懈的城牆,完全不是問題。
萬人屠讚歎地看了衛小歌一眼,忍不住傳音——如今沒有我相助,你也可以獨自做賊,咱們賊公賊婆,天生一對!
衛小歌莞爾。
王宮守衛比洛京城牆嚴密得多,萬人屠手裡有一份詳盡的地圖,遠非顧少欽給的簡易地圖可比。
萬里江山,富貴之所,萬人屠大概只走了五成,而趙無痕恐怕快踏遍了。地圖是趙無痕所複製,這位真正的獨行大盜,曾在寶梁國王宮蹲過一個多月。
連暗道都畫得詳盡無比。
進入王宮之後卻得極為小心,因為以真氣飛躍難免有波動和風聲,攀爬降落,兩人使用的是蠶絲——妖蠶的絲。
一切順利之極,沒有驚動任何人,便到達太后居住的慈安宮。
按照顧少欽的說法,晚間寢宮外有六名內竅期的武修巡邏守護,寢宮內則是四名女武修。
然而.……外面並沒有瞧見明面上的人守著。
兩人小心搜了搜,在花叢中卻發現一隻腳,撥開一看竟然躺著兩具屍體,均穿著侍衛服飾的男子。
顯然其他四名守衛也凶多吉少,屍體被藏在別出。
難道顧少欽這麼為了整治他親娘,竟然放水到如此程度?
腦中傳來萬人屠的傳音——你稍稍等等,我去裡面看看究竟。
衛小歌平平躺在屋檐上方靜靜等候,耳中卻在留意裡面的動靜。
只過了十息,萬人屠出來立刻傳音——太后死了,我們走!
來不及多想,衛小歌立刻抓緊了萬人屠的胳膊,兩人用最快的速度撤離。
一路並沒有從來路而行,萬人屠選擇的是一口井中的暗道。儘管污臭難言,裡頭竟然還躺著幾具骸骨,這條地道會通向王宮外的排水溝渠。
污穢到如此地步,看情形連顧少欽都不曉得這暗道。
出了暗道,衛小歌這才明白身上夜行衣的材質肯定昂貴無比,隨意抖一抖,身上的污水臭泥便掉滑落到地上。
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出洛京回到連雲鎮。
她不用問就知道,人不是萬人屠殺的……
即使顧少欽對太后再頭疼,但是也是他親娘,這下似乎有些麻煩了!
輪流在家門外面守夜的北疆武修,依然懶懶散散倒在角落裡,如同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顯然家中無事,衛小歌鬆了口氣!
換掉夜行衣,洗去一身的污臭,她仍舊不放心,去所有孩子們居住的地方巡視了一番。
回到主院卧房,她卻見萬人屠換了家常的衣裳,面上一派閑適。
「顧少欽可知你今晚去王宮?」衛小歌站在門口問道。
「不知!」萬人屠笑了笑,「過來,瞧你緊張的,有我在你怕什麼?」
「若只是我一人,自然沒什麼可擔心的,咱們家的孩子太多。」衛小歌走到萬人屠的身前,側身坐到他的膝上,將頭靠在他的肩頭,「顧少欽應該不會懷疑是咱們下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