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八章 返回
「.……所以,顧兄的意思是,秦小姐極有可能並非是穆乘風的表妹,甚至可能是妖或者是被他人魂魄佔了身體?」聽完顧少欽一番解釋,衛小歌故作驚訝地說道。
顧少欽正色道:「正是如此,我從未聽聞烏金國士族小姐會如此行事,讓人著實驚疑不定!敢問衛姑娘,你是從何處尋來秦小姐?兩國傳書非同小可,因此少欽有此一問。」
能瞞住顧少欽嗎?衛小歌感覺自己似乎沒那本事。
顧少欽怎地就如此精明謹慎,儘管他口頭上答應得十分輕巧,事後卻親自去試探,顯然初見秦玉靈就起了疑心。
彷彿,只有穆乘風是個木頭做的,或許心中對錶妹既內疚又憐憫,當局者迷?
「這事其實有些周折,事關長貴的身世,我原不好對人言。」衛小歌沉思了一陣,帶著些躊躇說道。
顧少欽笑道:「秦小姐可是烏金國郡守,秦棟林之女?」
「顧兄已查探過了,這麼快的消息?」
顧少欽淡笑搖頭,「烏金不同於寶梁,九大郡守手握重兵,燕郡穆氏謀劃上位,背後應當有其他郡的聯姻助力,因此穆家之女嫁與沛陽秦氏並不出奇。」
衛小歌暗暗心驚。
顧少欽說話一向下意識說一半留一半,言下之意嘛……他不用細查,單單以局勢分析,便能揣摩得八九不離十。
難怪這人將前寶梁王算計得死死的,公然殺了他,登位后朝中毫無阻力。
手握權柄的人都是些怪物,岐郡王如此,萬人屠……也一樣,對人的世界了解得太透徹。
「顧兄,我長話短說,不知何故秦郡守對秦夫人有些不滿,早年將幼子長貴棄了,而後將秦小姐送予孔雀妖谷的明王。再後來,秦小姐隨著厲行淵去往大魏,先後委身厲行淵與大魏岐郡王。」
顧少欽沉吟,竟有這般許多周折,恐怕最初在孔雀谷養壞了心性,不然何至於從了一人又一人?
明王那廝女人極多,偏他又十分喜歡瞧女子互相爭鋒吃醋.……
「想來秦小姐被送走之時十分年幼,輾轉間從某些姬妾身上學了輕佻的作風,這般便說得通了。」
衛小歌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本著打岔的心思,她笑道:「我對士族小姐不甚了解,不過顧兄你的作風難道就不輕佻了?」
顧少欽大笑了數聲,「男子如何能與女子相提並論,男子本色風流,出言戲弄卻無妨吧!」
女色……他忍不住笑了笑,曾在簪花宴上借送匕首的機會,捏過衛小歌的手,只是這姑娘滿手的繭,觸感不算佳。
世間除了男子,便是女子,花兒再好,也不過是一朵花,摘到手中總會凋謝。
不管是眼前的衛小歌,還是其他稍稍看得入眼曾戲耍過的其他女子,宮中的幾名妃子,賞玩觀之罷了。女子天性喜好被人關注愛惜,來來去去所見女子太多,他沒那份閒情逸緻。
見顧少欽對著她笑得古里古怪,衛小歌幾乎想一拳打過去。
不用說他定然想到當初假扮未婚夫妻的事,這人彷彿愛玩一點隱晦的情趣,要不是他在自己頭上戴過一枚簪子,壓根就沒意會出來。
這年頭,小家小戶和武修女子的限制少一些,但是大家貴族的姑娘們,實則限制多多,男女極其不平等。
反之,貴族男子全然沒半點限制,顧少欽出生在齊國公府,父親是個貪花之人,耳濡目染的,想來在脂粉堆里有些手段。
還是趕緊轉話題吧……衛小歌若無其事地說道:「秦小姐與長貴是親姐弟,因此我不得不稍稍照應,只求將她送去烏金國交給穆乘風,也好脫了這份桎梏。」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親手寫文書,字裡行間倒得斟酌一番。」顧少欽笑道,心想必須得好好斟酌,將自己撇清才好。
來去匆匆,衛小歌回到住所,忽然想起竟沒給顧少欽送上茶水與點心,想必他也不在意。估計越是不將他當回事,這人反而越自在。
她正要和衣上床,不料長富赤著上身,光著腳晃到門口,「姐姐,薛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還沒睡呢?」
「嗯,剛醒來要小解,見姐姐這裡蠟燭沒滅。」長富走進門,將腦袋靠在衛小歌的膝蓋上。
摸了摸長富的睡得亂蓬蓬的頭髮,衛小歌輕言說道:「薛哥哥還得過一個來月才能回家,他正在努力修鍊!」
長富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那哥哥呢,哥哥什麼時候回家?」
「哥哥也快回家了,他如今與萬大叔一塊兒呢!」
「我很久很久沒瞧見哥哥,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樣兒了。」長富噘嘴道。
「哥哥已經比姐姐高,回頭你就知道了,他能帶著你飛到樹上哦。」
雙目中透出憧憬之色,長富笑了起來,「哥哥那麼高了,我也要長高,將來要帶著長壯飛到樹上。」
將長富重新送回房間,躺在另外一張床榻上的長壯,睡得呼呼作響,全然沒聽到任何動靜,衛小歌不禁莞爾,心想萬人屠幼年之時是否也如此。
不過,每個半妖的性情全然不同,多半與成長的環境還有遺傳因子有關吧!
顧少欽再沒有到訪,日子匆匆度過,轉眼炎炎夏日即逝。
這期間,薛紹奚在京城將養了月余才返回家中,傷勢應該不輕,不過他卻輕描淡寫隨口帶過去了。
算是因禍得福,撈了不少顧家修鍊的好藥材。
作為武修難免打打殺殺,也難免被人下黑手,薛紹奚有這份覺悟,因此膽氣很足,照樣去宮裡當差。
曾經傷他的那名訓練大營中的內竅期教頭,卻沒能討得了好,不管太后曾許諾了什麼,被重重責罰不提,還丟了差事。如此一來,原本對薛紹奚抱著歧視或者心有不忿者,早早打消了尋絆子的念頭。
每五天一個來回,擔心薛紹奚路上出岔子,衛小歌特地暗地尋了北疆高手輪流保護。即使她知道薛紹奚萬分謹慎,可防不住修為還是稍稍弱了少許。
北疆之人都是老手,還沒等人與薛紹奚狹路相逢,已將盯梢的人,暗暗宰了。
那頭薛紹奚算是消停了,可是連出去辦事採買的段添財,竟然同樣遇到一次暗殺者。
衛小歌心頭的怒火簡直堆積到頂點了。
老婆子真沒完沒了,仗著顧少欽是寶梁王,知道無論做些什麼噁心事,打量旁人不能向她尋事。
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道理,不解決這心頭大患,段添財帶著孩子們出門逛點心鋪子都不方便。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乾脆尋個機會將國公夫人宰了,也好殺雞儆猴,卻接到萬人屠的傳信,人已在返回的路途中。
威脅人的事,萬人屠恐怕拿手得緊,絕對有說服力。
這天一早,衛小歌剛吃完朝食,外頭迎進來一名小道童。
一臉機靈模樣的小道童,彬彬有禮作個揖便說道:「萬夫人,知微小師叔祖請您到天昊宮一敘。」
「知微道長可說了哪日去?」
「不限日子,若是今日隨我一道去最好。」
「好,我這便隨你去!」衛小歌欣然笑著答應,知微終於返回師門了,恐怕早已望眼欲穿,希望沒什麼邪修亂世的事要她去辦。
不過既然還有凌雲子在,應該輪不到低手出馬。
交待了一聲,她便跟著小道童出了連雲鎮,往天昊宮而去。
只有二十來里山路,儘管小道童修為不高,腿腳卻十分利索,很快到達山門口。
兩座將近丈許來高的黑色麒麟石獸,依然巍峨,高大的山門后,一條蜿蜒的石階路伸向遠方,青松綠樹間,隱隱綽綽半藏著無數黑瓦宮殿。
清幽神秘,仿若世外桃源。
小道童在山門口停下腳步,「萬夫人,我先去通報一聲,夫人可否在此等候一陣?」
「無妨,你自去吧!」衛小歌笑著答應,心想怎麼改了規矩,一般是在山門內待客的小殿里等候。
小道童拔腳一溜煙地往山上跑,彷彿背後有人追著他似的。
閑來無事,不能離開山門口,衛小歌只得坐在麒麟石獸的旁邊,安安靜靜打坐調息。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功夫,忽然一粒石頭子「嗖」地飛了過來,落到她身前。
衛小歌睜開眼笑了笑,沒聽到身後有人走動的動靜,而小小的石頭飛得這般遠,還恰到好處落到身前一尺的地方……除了那人,誰會做這種無聊事。
她站起身來回過頭,果然是遙遙站在遠處的萬人屠。
「你從小都喜歡這麼玩么,偷偷從人家背後扔石頭子?」
萬人屠飛躍而起,落到衛小歌的眼前,雙眼凝視分別了許久的娘子,「這不是想給你點驚喜嗎?」
「沒新意,回回都一樣,只是這次沒濺得人一身的水,倒是客氣了不少呢!」衛小歌笑嘻嘻說道。
萬人屠心想,果然逗得她笑眯眯的。
「也不全是逗你玩呢,我有些事想與你說,因此借了名小道童將你哄來。」
「什麼事?」
「隨我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
所謂「隨我來」的意思,竟是將人一把扯到背上。
一路朝著山側飛去,衛小歌心想,萬人屠似乎經常忽略她長了兩條腿的事實,長期將她當殘廢。不過,萬人屠自己也經常主動充當「殘廢」,定要讓人剝核桃栗子餵給他吃。
來到一處避人眼目的山石坡內側,萬人屠輕巧地落到一株斜斜長在岩石中的松樹上。
「這下可以好好瞧瞧我家小娘子了!」
衛小歌橫了他一眼,「世外清凈之地,你可別亂來。」
萬人屠笑道:「這你可不懂了,天昊宮的道長們,有不少人卻是有道侶,崇尚的乃是自然之道。」
「那也不能在外頭鬼鬼祟祟地,好似做賊一樣.……」衛小歌板著臉說道。
瞧著那微嗔的小臉,萬人屠心神蕩漾,卻老老實實什麼都沒做,很認真地說道:「真有正事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