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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七章 我賠,我要

  「我從未忘卻你我之間的承諾,與表妹清清白白,你可信我?我一直想……與你同生共死,讓你成為我的人,永遠是我的人。」穆乘風帶著些淡淡的悲傷輕輕說道。


  望著穆乘風那雙乾淨而清澈,卻含著一絲愁緒的眼睛,衛小歌心中泛起悲傷。


  她從不懷疑穆乘風的人品,即使很陰暗地揣測過幾回,然而也曉得純屬疑神疑鬼。再說,如果與秦玉靈有半分糾葛,穆乘風哪裡還有臉面回江陵。


  沒有糾結太久,衛小歌便直言說道:「我相信你,不過秦小姐是長貴的姐姐,是你的表妹,卻與我非親非故。如果她沒什麼其他的念頭,安心投靠,家中諸事繁雜,求之不得。」


  前有厲行淵,後有岐郡王.……穆乘風估計也是目標之一,多多少少已經施展過一些曖昧的手段了吧?


  「你竟疑心我要娶了表妹?」穆乘風露出一絲怒意。


  衛小歌搖頭。


  「你留心一下秦小姐吧,儘管我不愛說人是非,你這些日子真沒感覺到異常?」


  「異常?你在懷疑什麼?」穆乘風臉色一變。


  的確非常異常,表妹與從前徹底兩樣。


  不用細想便能瞧出。


  表妹曾言,中了狐姬的毒記憶缺失,然而性情卻大變。非但沒有從前那般嬌氣,且十分善解人意,甚至略顯曲意奉承。說話口吻不同,連走路吃飯穿衣也徹底兩樣。


  或許,是因為表妹這幾年來過得十分艱難,曾經的金枝玉葉卻得仰人鼻息,前有明王,後有厲行淵,在王府更是受盡折磨。


  只是,她似乎對自己有些情意,幾番含情脈脈……

  除卻幼年十分粘著他,長大后的表妹,可從不會對他露出這般神態,向來十分自持。


  想到這裡,穆乘風有些不安地問道:「表妹,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衛小歌苦笑。


  看穆乘風的表情就知道不對勁了,難道還能問——秦玉靈勾引過你嗎?

  秦玉靈曾經在烏金國呆過,系統主持必定是丁土那渣子。


  妖王的寵溺還有鐵漢柔情,雖然不知道具體達成條件,但是明王與厲行淵,都成了秦玉靈的裙下之臣。即使不知道大魏的系統是個什麼德行,估計也差不離,不然怎麼會去引誘岐郡王。


  只是……衛小歌仍舊覺得困惑。


  照理說與岐郡王春風一度,對付這種絲毫不會憐香惜玉的人,接下來應該繼續徐徐圖之,秦玉靈卻因為不肯喝避子湯,反而弄巧成拙。


  與厲行淵都相處了兩年,也沒見秦玉靈想要個娃啊?

  難道系統任務這麼離譜,得懷上岐郡王的孩子?


  不管秦玉靈是什麼打算,彷彿此事與自己無關,甚至於眼前的穆乘風,彷彿也漸漸.……無關了。


  「雖然你一再承諾,可你是真的喜歡我么,我卻總是不明白,為何你會鍾情於我!」這個問題,其實一直存在心中,她卻從來不敢問。


  因為答案肯定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樣。


  因何鍾情於你,為何這般問?穆乘風眼裡露出一絲痛楚,果然是懷疑自己與表妹有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心喜你,只願兩情繾綣,一生護你平安,你叫我心感溫暖親近,除卻你再無旁人。我既承諾與你的婚約,然何表妹一名弱質孤女寄居籬下,你竟容不下呢。」


  ——情不知所起.……心感溫暖親近。


  不是個好答案,其實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數名孤兒都養了,哪裡還怕多養一個秦玉靈,衛小歌心灰意冷。


  她只管沒有任何謀生技能,丟到街上就會餓死的孩子,卻不管成年人的死活。如果真起心投靠,吃了她的飯,就得做相應的事,比如說段添財和鍾大有。


  姑且不論秦玉靈是系統女主,即使真是嬌嬌弱弱的表妹,拿人當燒飯洗衣的婆子嗎?


  穆乘風如何能忍受?


  家裡供著一個祖宗,無論自己與秦玉靈有什麼矛盾,穆乘風定然先得安撫「外人」,然後讓自己去理解他的苦衷。


  這樣的日子無論如何過不下去。


  穆乘風,其實已經感覺到秦玉靈的異常,只是他卻還是選擇了背負這份責任,並且不打算對自己明言。


  難道不應該商量一下,再一起想其他的方法安置秦玉靈嗎?

  深深吸了一口氣,衛小歌慢慢撫著裙子上的皺褶,將亂成一鍋粥的心情收拾了。


  抬起頭來,她靜靜瞧著端正坐著的男子,面目斯文秀氣,身姿卻挺拔如蒼翠的修竹。


  帶著一身的正氣,也帶著一些難言的憂鬱,讓人忍不住疼惜,彷彿像疼惜一個孩子一樣,不忍他被傷害。


  即使他並不在意穿什麼衣裳,一貫都是那般簡簡單單,舉手投足卻自帶一股深深藏在骨子裡,與生俱來的內斂風華。


  愛慕他,幾乎是從第一眼開始,此刻衛小歌卻徹底明白,他心中……至始至終,並沒有自己。


  「穆大哥,我接了岐郡王的招攬打算去京城做武官,隔些日子啟程,帶著幾個孩子已經很難,無法照看秦小姐。」


  「你……女子如何做官?難不成你認為我不能養家?」穆乘風驚異。作為烏金國王孫,身份本就很尷尬,夜闖王府帶走了一名女子,哪裡還能去京城。


  衛小歌默默,為何不是問她為什麼去京城做官?


  「我心中好生失望……你何時尊重過我,事事都自行做主張。」穆乘風帶著些冷意說道。她怎地全然沒有問過自己,便自行決定如此重大的事。


  心中悲慟,衛小歌更加失望。


  ——你又什麼時候尊重過我,只能在猜疑和擔憂中等待「解釋」。


  他真的對自己的為人,萬分不了解。連萬人屠都猜到去京城乃是不得已,可明明是最親近的穆乘風,卻是被觸怒了……

  當初為何不敢一起住到江陵城外的莊子,並且勸穆乘風去潞州看望表妹?


  當然是因為想看看他會不會將「責任」擺到後面,能正視可能會一起生活的自己。


  若是真的兩情相悅,即使有系統轄制又怎樣,拚命也要在一起!

  真真是痛徹心扉.……

  放開被撫平又被揉皺的裙面,衛小歌站起身來。


  「一來我從不曾與你有婚約;二者,你內心深處未必看得上我這不通文墨,行事粗鄙的人。試想將來你我真成婚,我或許會奔波在外,剩下的時間恐怕多數都在修鍊或者照看幾個孩子,你哪裡會高興。」


  見穆乘風茫然失措,衛小歌帶著些決絕繼續說道:「往事已矣,你們之間就此作罷了。你從來沒有真的明白過我,而我似乎也很難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你若有空,明日一早到我家中一趟可好?錦杏,譚家的丫鬟被我尋到,今日已向她說明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只願將金秀秀的綉品交給你,可是我得將此物送到岐郡王的手中。」


  她轉身離開,不敢再看穆乘風那瞬間變得慘淡的臉。


  是時候該走了。


  咫尺,卻有天涯那麼遙遠。


  她走得很快,身姿倉皇,腳步踉蹌,彷彿是個戰場上的逃兵。


  從此陌路……

  看著那道熟悉卻又顯得無比陌生的身影,快步走出門,穆乘風想追上去,卻不知為何沒有動。


  身子僵在椅子上。


  那道他心繫許久的身影,從圍牆上如被雨水打過的燕子斜斜飛出去。


  身下的椅子忽然片片碎開,人站了起來。是怒還是難過,還是什麼別的,穆乘風此刻卻是全然說不清。


  他一心只想解決潞州的事,不讓此事殃及衛姑娘,然而.……卻不能棄病重的表妹不顧。


  更無法瞞著衛姑娘在外頭安置表妹,如此於禮不合!


  彷彿真的像她所言,自己也不知為何鍾情於她。婚約之事,細細思及,自己承諾過數次,而她卻從未點頭答應。


  他只模模糊糊地想過幾次成婚之後的事.……彷彿極為美好,兩兩相對,琴瑟合鳴。


  可是,衛姑娘這般烈的性子,哪能閑坐閨房,等著他一起畫眉吟詩.……

  是從未真的了解過她,是這樣的嗎?


  可能,衛姑娘真的不適合作為妻子,她竟然要去京城做武官……

  茫茫然出了客棧,茫茫然走到鳳朝街,衛小歌獃獃地一步一步走著。


  天大地大,人來人往,卻不知要去哪裡。


  人越來越迷糊,徹底不知身在何處。


  開了眼竅的雙目,恍恍惚惚,全部都是雜亂無章的元氣波動。


  此世彼世,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自己真的活著?


  為什麼頭痛得這麼厲害?


  「哎,你這姑娘看著點路啊!」


  衛小歌停下步子,卻見一名抱著孩子的婦人,站在貨郎的架子前,一臉不滿地看著她。


  剛才是撞到這名婦人了吧!


  她覺得應該道歉,張開口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見衛小歌神色古里古怪,婦人有些害怕,拖著孩子忙走了,遠遠還嘀咕著,「是傻子嗎?」


  貨郎的攤子上掛著漂亮的紙紮風車,衛小歌使勁地盯著,恍惚間覺得應該買這樣東西,至於為什麼卻想不起來。


  她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風車,又摸了摸風車……

  貨郎滔滔不絕兜售了數句,卻見這年輕的女子神情痴獃,忽然意識到可能是傻子或者瘋子。


  「喂,不買就不要碰,弄壞了要賠的,你家人怎麼放你個傻子到處亂走.……走開走開。」


  「我賠,我要。」


  一聲低沉的男子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貨郎扭頭看了看說話的男子,頓時有些發怔。


  難道是這瘋傻姑娘的親眷,兩人瞧著沒半分相似。


  男子身形高大,面上顯得有些嚴肅並且渾身氣派,彷彿是哪裡來的位高權重之人微服出巡。


  這樣的人來買自己的風車?貨郎更加獃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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