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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最能折騰的弟弟

  迷迷糊糊之間,穆乘風頭目暈沉,魂魄不曉得飛去何處,漸漸也合上眼昏昏睡去。


  彷彿許久都不曾這般沉沉入夢,夢中桃花翩翩飄飛,一會兒是玉靈含愁帶悲的雙眸,一會兒卻是衛姑娘手持自己的劍,俏生生地立在花枝上,笑得比桃花還燦爛。


  那俏麗的笑容,忽地卻變作杜鵑啼血,點點血淚。她回眸瞧了自己一眼,手中的劍卻是一橫,揮向頸項之間……

  穆乘風猛地驚醒,見衛小歌好生生地並未自刎,一顆幾乎跳出嗓子眼的心,沉回到胸膛。一向沉穩乾燥的手,此刻不但微微顫抖,沁出一層汗。


  小姑娘卻不知在想什麼,坐在已經燃成一堆灰燼前,離著他足足有五六尺遠,用一根細小的樹枝,在地上比比劃划。


  彷彿滿懷心事。


  也並未發覺自己已經醒來。


  此時天色已經發白,山巔雲霧繚繞,她那白得透明的側臉,被一絲堪堪露出金邊的太陽,映出淡淡的微紅。


  穆乘風睜著眼,卻並未出聲,只是懷著極其複雜的心情瞧著她的背影。那背影卻是不停地顫抖,隨即他便發現那隻握著樹枝在地上比劃的手,也不停地抖動。


  是因為自己嗎?


  昨晚醉酒之後,最後的那一絲記憶回到腦中,他感到萬般的無奈。有的人喝醉了,會什麼都不記得,他卻是只是會變得略微狂放,卻事事牢記在心之人。


  幾乎從未失控。


  若是喝醉會讓忘卻一切,放任不羈,穆乘風知曉他大約會滴酒不沾,這是作為一名武修,需要基本的責任心。武修殺傷力驚人,放任的結果,很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


  可是昨夜,他似乎說了太多的話,包括自身的一切隱秘。


  衛姑娘,似乎,不是似乎,她是真真切切地愛慕著自己。


  穆乘風心中複雜難言,彷彿帶著一絲歡喜,更多的卻是無能為力的歉疚。


  不過,他卻是料錯了,衛小歌不是因為他的緣故發抖,因為毒又發作了。


  她手底下的樹枝,在不停地比劃「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雖然不覺得自己心懷大志,但是這「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卻是錯不了。


  歪歪扭扭的字,像蚯蚓一樣扭動。


  「衛姑娘,你……你是否又毒發了?」穆乘風終於瞧出不對來。


  衛小歌猛地回頭。


  竟然沒發覺對方醒來,在毒的影響之下,警覺度幾乎等於零,麻煩大了。


  「大哥,你讓我先忍忍,你總不會一直在身邊,我也不曉得需要多久,這毒才能從身體徹底消失。」


  她最怕的是,有些迷幻藥物,會永遠會改變身體,一生受控。希望只服用十來天,不至於到那一步。


  最難熬的應該是每天的早上,也就是吃銀耳羹的時候。這點衛小歌心中很清楚,作為二世投胎之人,即使對自身的記憶幾乎沒有,但是一些常識還是記得。


  抽出那一對柳葉雙刀,她猛地躍起,繞著一株大樹疾走飛騰。手中的刀,如影子似的不斷地砍向大大小小的樹枝。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比起虎王的軀體,樹枝禁不起這對鋒利薄刃的摧殘,沒有多久就變成一根樹榦,光禿禿地十分凄涼。原本還有些章法的招式,到最後成了樵夫砍柴,刀瘋狂地劈向粗大樹榦。


  粗皮大樹上頓時出現無數個大豁口。


  她已失去一貫的水準,每一刀砍的位置都不同。


  穆乘風早已拔出自己的劍,緊張地盯著衛小歌的一舉一動。


  夢境中最後的那一幕,血灑薄衫的景象著實太過驚心動魄。衛姑娘若是受不住這毒的煎熬,癲狂之下,橫刀自刎卻是如何是好?倘若沒好好照應,他恐怕這一生都難安。


  此刻的衛小歌徹底沒有砍掉自己頭顱的想法,她卻是想丟掉手裡的刀,用牙齒去咬那株大樹。


  渾身被汗水浸透,足足砍了大半個時辰的樹,她才癱軟在地。


  穆乘風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手中的刀收了。


  「妹子.……」


  衛小歌扭頭瞧著他,微微一笑,「不打緊,已然無礙。我昨日便說,只要離了那房間,只用耍耍拳腳便會無事。」


  衛姑娘不是玉靈,不是!穆乘風此時終於明白,這女子瞧著十分隨和,其實心中傲氣之極,也悍勇之極。


  她是一名真正的武修,不是籠中的金絲雀,而是天空飛揚的鷹。


  「好,我信你!」穆乘風輕聲說道。


  我卻不信自己,衛小歌暗自傷神,她抬起頭說道:「我們何時離開虎嘯嶺,真是一刻都等不了,這個鬼地方讓人膩味得很。」


  「萬大哥說今日一早便走,我們這就回去吧!」


  「待我打坐片刻再走。」


  「啊,是了。」穆乘風頓時慚愧不已,自己向來便是這麼粗心,衛姑娘恐怕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隨即便又覺得十分不解,一會兒當她是個弱不堪言的小姑娘,擔心她吹風受涼。一會兒又感覺到她那股武修堅韌的性子,便忘卻照應,將她當了自己這等男子。


  回到虎王洞府,大門上猛虎雕像還在,還留著穆乘風一拳頭打下去的凹陷。衛小歌無聊地想著,難道以後會改成個熊雕像,那倒是十分容易,隨便抹得黑漆漆就成。


  熊王不管是臉還是毛髮,都黑得十分徹底。


  兩人還未步入大殿,便已經聽見爽朗的笑聲。


  「凌雲子道長……」衛小歌一陣歡喜,忙加快了步子。


  正是凌雲子與萬人屠在說話,見衛小歌前來,凌雲子忙站起身來迎上前。


  他深深地彎腰行禮,「衛姑娘,貧道向你賠禮,此番全是貧道的錯。」


  衛小歌忙搖頭,「這可不關道長的事,乃是虎妖作祟。」


  凌雲子滿面羞慚,「非也非也,貧道幾個月前曾到過虎嘯嶺,並未覺察到此妖竟劫擄人族女子的事,已有失察之罪。狸妖禍亂人間,也只是斬殺了那頭小妖,放過了罪魁。」


  這麼說來,似乎凌雲子的確有錯,做事有點馬馬虎虎。


  不過沒有殺虎王,卻不是他的錯,虎嘯嶺幾百個妖怪,就他和知微兩個道士怎麼搞得定。


  衛小歌又呵呵一笑,「道長勞累奔波前來相救,在下感激不盡。撤換或者殺一名妖王,哪裡是那般簡單的事,道長無須過於自責。並且,如今已經時過境遷,雨過天晴。」


  有這位大高手在,再也不用和尚們搞鬼,她心中很是輕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卻聽一聲大叫,「姐,我也來救你了!」


  衛小歌猛地一驚。


  長貴,他來做什麼?卻見那位古往今來最能折騰的弟弟,從王座後面冒出頭來。


  她快步走到跟前,一巴掌拍到長貴的腦後,挑眉說道:「不知死活的傢伙,你當是虎嘯嶺是鹿鳴山嗎?這裡隨便一個妖怪蹭你一下,就會丟掉小命。」


  她心中卻是極其不解,凌雲子為何將小孩子帶來?

  他怎能託大到這一步,難道真是藝高到天下無敵?

  長貴嘟囔道:「我已經打通六條經脈,而且能一下子飛到樹上。」


  「鳥也能飛到樹上,一枚石頭子便打下來了。」


  「啊……」


  想起自家姐姐那一首彈石頭的絕活,長貴頓時啞口無言。姐姐帶著大家一路從稻花村走到鹿鳴山,不知道殘害了多少飛鳥當晚飯。


  凌雲子呵呵一笑,「衛姑娘不必過多苛責長貴,令弟少年英雄,膽量可嘉,九天前得了消息便一人出谷。不過,往後還是得多多提醒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妖們更是兇悍。」


  衛小歌驚詫。


  聽口氣,原來長貴並非是凌雲子帶來的,卻是自己一人前來


  將長貴抓到一邊,她細細詢問了一番,並不是白澤那貨去鹿鳴山通風報信,而是被她痛恨到極點的狐姬。雖然事先和狐姬還有狼將軍約定,以「大力丸」的暗號給凌雲子報信,可是沒想到還真去了。


  鹿王得了信,便派遣危燕去尋凌雲子等一行人。


  而長貴卻不知從哪個妖怪手裡得了地圖,一個人偷偷溜了。他倒是沒那個膽量打算一個人單挑了虎窩,本意是先混進虎嘯嶺,然後見機行事。


  「.……你打算怎麼見機行事?」


  長貴笑嘻嘻地說道:「這還不簡單,披著畜生皮裝小妖嘛。他們笨得要死,竟然沒發現。打仗的時候我沒敢跟上,一個人偷偷跑進虎王洞府了。」


  他解開背後包裹中,從中抖出一件縫製好的連體狼皮衣。


  衛小歌無語凝噎。


  這樣也行!


  她接過狼皮衣裳,仔細地瞧了瞧,這東西做得還真不錯,開口是在肚子附近,還附帶一個頭套。縫合的地方是用搓成好幾股的麻,線頭都藏在裡面,外面又有毛髮蓋住。


  倒是天衣無縫。


  腦袋上的頭套,只有幾個小孔,露出眼睛和鼻孔。


  穿上這件狼皮衣裳,再添一條大褲衩擋住肚子上開口的地方,若不仔細留心,還真瞧不出什麼大問題。


  「沒被識穿?」


  「沒有,等回去了我再裝給你看,保證姐你認不出來。」


  長貴頗為得意。


  其實他到虎嘯嶺都三天了,一直在外圍假裝新來的小妖,勉強才打聽到姐姐沒死。可是虎王洞府不是什麼妖都能進的,除了貼身服侍的小妖,就是那些平素信得過的大妖守衛。


  偶爾稍微走近了一些,便被立刻驅趕。


  本來給衛小歌備好了一套假妖怪裝備,也沒能派上用場。


  昨天虎王點兵,一大群妖集體下山去打仗,他便偷偷摸進洞府到處尋找姐姐,卻是哪裡都找不到。並且最倒霉的是,因為看著還算機靈,竟然被新熊王抓去當服侍酒水的小妖。


  昨天半夜才好不容易脫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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