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承你的情
極其嚴重的內傷,五臟六腑無一不傷,大量失血,簡直都不知這位姑娘是怎麼活下來的。再細細探了探,穆乘風更是震驚,經脈有大量細碎的損傷。
此女修為不高,似乎是個通脈期的武修,難怪沒有立刻死去,恐怕一直在以自身的真氣在保命。
穆乘風有些怔怔。
可嘆落到這虎窩裡,治好了也難逃虎爪。更何況,她這傷勢,便是自己完好無缺,也得花上個把月才能治好。
穆乘風想了想,便開口說道:「這位姑娘內傷極重,恐有性命之憂,若細心調養,或許半年之後會有少許起色。」
他一邊說話,一邊在衛小歌的手腕上,用手指輕輕寫下「三個月」。
半年的時間,只是他的謊言,只能將傷勢的情況擴大個幾分,也能多保全她一些日子。通脈期初期的修為,真氣不多,若是慢慢治療,多半三個月就能徹底好了。
到時候,就得看她有沒有那個命,能逃離此地。
凌雲子此人,他自然聽說過,想不到這姑娘與那位紫榜第八的外竅高手相識。眼下,希望凌雲子道長能及時得知這位姑娘被囚禁。
無法救這女子脫離苦海,穆乘風黯然,他只能為她隱瞞傷勢。虎王沒取了自己的命,說不定是因為要給這女子看傷的緣故,才暫時多留了他一天。
雖然感覺到穆乘風在她的手腕上寫字,衛小歌卻因為心神不定,並未意識到他寫了什麼。只聽到自己這傷,半年後才好,這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不過,她心想即使穆大哥是個君子,這種時候也不會說真話的。
必定是誇大了幾分,想必他比劃的是傷勢恢復的時間。
定定地看著形容憔悴,比從前瘦了許多的穆乘風,不知道為何,衛小歌心中難過之極。
直覺感到穆乘風恐怕是遭受到什麼致命的打擊和背叛。
這樣一名謙謙君子,總會讓人覺得自慚形愧,彷彿是一面乾淨的鏡子,照得見人心。
誰會忍心去傷害他那份赤誠。
聽到傷勢半年才好,虎王頓時大大地不耐煩,頭頂的金黃毛髮呼呼豎起,然後肥厚的爪子拍到床邊的小案子上,頓時將案幾給拍成粉末。
隨即便怒吼道:「半年,怎麼會要半年!」
穆乘風垂目不語,手指捏得陷入肉中。
為什麼半年?因為你是一隻禽獸。眼前這女子不死不活的,難道不是你們下的手?並且,讓她早一些恢復,不過就是為了一逞獸行。
衛小歌心中痛苦絕望,除了她自己的性命不可保,很可能還得眼睜睜看著穆乘風死在眼前。雖然從未有過什麼師徒的說法,可是她修鍊的功法來自此人。
要不是有他細心撰寫的功法,恐怕早就死在索普手裡了。
左手是困,右手是難。
不管怎樣,先想辦法保住穆乘風的性命再說,合兩個人的力量,勝算也會大一些。
思量了良久,她終於開口說道:「敢問這位大夫,我身上的傷該如何治療,除了靜養之外,可需要什麼別的?」
這女子是什麼意思?穆乘風有些不解,身為通脈期的低階武修,自然會明白,太重的內傷經不起任何藥物摧殘,唯有慢慢以真氣修復。
「以真氣養之即可!」
衛小歌暗暗嘆了一口氣,穆大哥果然是個方正的直腸子,不是顧少欽那等精明之人,並未領會她的意思。
那麼就只能說得再透一點。
她咳嗽了兩聲,帶著無限虛弱說道:「我修為極低,自身並無太多真氣,不然也不會受傷如此之重,想來熬不過這半年了!若是有外力相助,卻不知成不成?」
穆乘風驚訝了一瞬。
床上的這位姑娘,顯然是在想辦法保全他的性命,口中稱他為大夫,之前就是那個意思了,自己卻是沒領會。
他只是性子直,卻也並非是傻子,這會兒終於意會過來。
只是要他向這頭禽獸虎求饒,那是萬萬不能。
衛小歌巴巴地看著穆乘風,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卻聽見穆乘風猶豫了一陣,便簡短地說道:「若自身無法調養,便只得依靠外力。」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雖然沒有服軟,不過如果虎王希望有人治療自己,應該不會這麼快取了穆乘風的性命。
聽這兩人對答,虎王皺了皺眉頭,這個人族的男子卻是不能輕易放過,他沉沉地哼了一聲,「不就是需要真氣療傷么,本王去抓幾個活人來。」
說罷便猛地站了起來,甩了甩袖子往外走。
狐姬嗖地一下,飛快追到門外,一把扯住虎王的袖子。
然後柔聲說道:「大王,這人族男子該如何處置?我瞧他似乎懂得療傷,比那個包大夫強多了,不若將他留下。如果能將新來的衛夫人早日治好,也算是勉強將功贖罪。」
這個台階遞得很好,虎王心中暗贊狐姬聰明,每次總能說到他心裡去。
可是就這麼為了個女子放了此人,卻是有點不妥,虎王挑了挑眉,佯裝發怒又道:「這如何使得,這人殺了我虎嘯嶺不少妖將。」
真是口是心非啊,狐姬暗道。
對於虎王十分了解,如果真是要殺,昨天就殺了,哪裡會特地留了他一條命,帶到青樓給新夫人瞧病。微微笑了笑,狐姬伸出纖纖玉指,上下撫摸著虎王的胸膛順氣。
「大王息怒,等治好了新夫人,以後也未必沒有用處。犀牛老怪那邊總是不斷挑釁,眾將傷亡慘重,若有個像樣的好大夫,豈不是更好?」
衛小歌聽在耳中,心想這狐妖倒不曉得是那一撥的,先前似乎是有意打岔,保住了她的小命,這會兒又似乎極力保全穆乘風的性命。
比起來,蛇姬應該是虎王嫡系,話里話外靠著虎王過活,狐姬的心思卻詭異得很。
虎王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似不樂意。
其實,他心中還真是有點難以決斷。將這個姓衛的女子殺了,卻暫時捨不得,然而傷勢竟然要半年才能好,實在太久了。包大夫根本連個准信都難給出,話里話外,都說不一定能活。
這名前來報仇的人族男子,他昨天已經撂下話要將此人給活刮,可是今天就為個女人放過,不但沒面子,手下的人也不高興。
狐姬打鐵趁熱,又笑道:「妾身等下去瞧瞧有沒有受傷的妖們,讓這個新大夫瞧瞧。」
虎王頓時虎心大悅。
讓狐姬去安撫一下眾妖倒也使得,免得說他身為大王,不顧手下的死活。至於要不要留下這人族男子的一條命,當然是一萬個不可能。等衛小姐的傷好了,直接砍了他的腦袋,掛在門口的大旗上!
有膽子捋虎鬚的下場,就是一個死字!
他哼了一聲,表示同意,便甩了甩袖子,蹬蹬蹬地離去。
望著大王那鐵塔般的身形,消失在前方拐角之處,狐姬幽幽嘆了口氣,便回到衛小歌這間閣樓之中。
盈盈曲下膝蓋,狐姬風情萬種地將穆乘風扶起,坐到先前虎王坐過的那張屋子中最大最舒適的椅子中。
這張椅子原本就是為虎王準備的。
青藍紫紅橙黃,六個在巨大的山洞裡搭建而成的閨房,原本就是虎王所有的夫人居住地地方。來來去去,至少有三四個人族女子。
虎王並不喜歡在此留宿,每次都是讓小妖們抬去他自己的寢殿,因此除了一張巨大的椅子,床鋪並不大。畢竟,在山洞中建屋子,地方有限。
狐姬偷偷瞅了瞅穆乘風。
這人族男子,即使身為階下囚也十分有禮,說話帶著儒雅,又生得十分文弱秀氣,好似她從前聽過的書生。昨天她躲著看書生與幾個妖將打架,身輕如燕,真的是很好看。
聽說是不顧性命來為一名女子尋仇的。
難怪曾經在桃花山的時候,姐妹們都說,狐狸精就化形,去人間尋那些個多情的書生。
天昊宮的那個年輕道士卻是美得緊,可惜是個深不可測的法修,萬萬不能招惹。這個武修書生卻是不妨先勾搭一番,只是他最好不要再惹大王發怒,不然神仙都保不住。
狐姬心中慢慢尋思著,要是這男子能帶著她離開這個虎窩就更好了,躲到人間去當。即使當不了夫人,能做他的紅顏知己小妾,每天調脂弄粉,那日子肯定美美的。
但是,虎王豈能善罷甘休?
並且眼前的這位貌似書生的武修男子,卻是一直垂著雙目,並沒有看她半眼,狐姬頗為委屈。
她微微撅起紅唇,嬌嗔了一聲,「你這人怎麼如此不知好歹,我先前救了你一命,連一聲謝都沒有!」
穆乘風略有些茫然。
他扭過頭看了看狐姬那微嗔的臉,略加思索,的確是這位女妖怪說了情,虎王才暫且沒有立刻殺了他。然而,以後留在虎窩給妖怪們以真氣療傷,簡直提都不用提。
不過,如果能逮到機會,卻還是要殺了那虎怪。
勉力抬起絲毫沒有力道的手,穆乘風抱拳道:「在下承姑娘你的情。」
狐姬頓時喜笑顏開。
她是個不通文墨的,其實「承你的情」這幾個字,連謝謝都稱不上,卻以為是多情之情。因覺得怕唐突了這位公子,忙學著人族的女子,抬手將手裡的帕子掩住嘴,痴痴笑著。
其實,穆乘風恨這些妖怪入骨,不過他向來不是個愛口出惡言的人,因此便隨口客氣了一句。
旁觀者清,衛小歌卻是看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來。
一時間哭笑不得。
原來是這麼回事,真不愧是傳說中的狐精,竟然是對穆乘風起了別樣心思,怪不得剛才又是哄又是騙的。只有將自己的命留住了,才能保住穆乘風這位臨時大夫。
不過能將這狐妖拉到她的這條船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怕穆乘風這個死腦筋的,不肯施展美男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