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獸皮黨
該死或者不該死,這個問題非常難回答。說該死也不行,不該死也不行。四個獸皮僧人哭喪著臉,偷偷看了看彼此一眼。
一時間四周一片寂靜。
良久之後,一名看著只有十五六歲的僧人,忽然開口說道:「我是九歲那年,被強行送進佛光寺的,沒害過一個小孩子。姑娘如果要殺了我,我卻不服氣。」
聽到這話,知微頓時呆了。
「小兄弟」是個姑娘家?
他看了看衛小歌,這才發現,她彷彿與尋常的少年真的不大一樣,至於不一樣在哪裡,完全說不清。
真要說,就是體型偏瘦。
男子和女子到底什麼區別?嗯,這個.……知微偷偷朝著衛小歌的胸前瞟了一眼,然後立刻扭過頭,不敢再看。
面上泛起可疑的紅色。
知微又是不解又是憋屈,只是她為何穿著一身男子的短褐夾襖。被個小姑娘給逼得差點走投無路,真是平生沒丟過這麼大的臉。
他不由得想起天昊宮也有些粗魯的武修道姑們,武修者,不論男女,大抵都是如此,拳頭硬就成天以武力壓人。
武修就是一幫粗人!
衛小歌壓根沒注意到知微的臉色一變再變,打量了下說話的小和尚,見他一臉倔犟,滿腹怨氣的模樣。
她冷冷說道:「你們二十多個人一起追殺我,難道我還殺不得?」
這話一出口,幾人頓時啞口無言。
少年獸皮僧頹然地垂著頭,半晌才緩緩抬頭,渴求道:「我們六人都不做和尚了,如今躲到山裡,還請姑娘手下留情,放我們一馬。」
衛小歌當時都沒殺剩下的僧人,這會兒更不會出手。
俗話說,做人留一線,以後好相見。
「話說回來,你這小和尚,好好的,你祖父為什麼會被強行送你進寺廟?」
少年僧人帶著點怨氣道:「祖父說送我去寺里,家裡能沾了佛氣,來世必有福報。他不過想是想來世投個好胎,偏將我送去火抗。」
衛小歌愣了許久。
這沾的哪裡是什麼佛氣,絕對是腳氣。
烏金國的佛教,簡直臭不可聞。
只聽說今生行善積德,來世會有福報,從未聽說將孫子丟去當和尚,一家人就能抱上佛大腿。這位老祖父肯定干多了缺德事,拿孫子頂缸。
她皺著眉頭道:「我雖對佛家並不了解,卻也知道各人算各人的,誰幹的壞事算在誰的頭上,閻王殿里自然有分曉。死後是剝皮抽筋,還是下油鍋,全看你今生幹了些什麼。」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你這小姑娘怎麼對我烏金國的國教一點都不了解。
一名獸皮僧道:「姑娘所說的這個理,我們也懂,只是大多數人卻覺得,只要虔誠地信奉輪轉法王,洗去今生罪孽,來世必定成為人上之人。」
這人一開口,旁邊的人也立刻順著衛小歌的話頭,七嘴八舌地插嘴。
「我們都是這般自小被強行送進寺廟,從不曾搶過孩童。」
「的確是這麼回事,如今蓄髮不做僧人,不願意跟著作孽。」
有人義憤填膺,「.……三歲不到的孩子就拉去獻祭,當替罪羊,給那些達官貴人洗脫罪孽。憑什麼啊,就憑他們有權有勢!」
眾人都附和,「就是,憑什麼啊,不就是投了個好胎,這輩子有錢。」
仇富的心理,果然是古今相同。
衛小歌本來就沒打算對這些人做什麼,只是想聽聽烏金國的「佛門」到底是個玩意。
這下總算鬧明白了。
說白了,就是攻心策略。
誰沒幹過點偷雞摸狗的事,信了這帶著腳氣味的佛,就不用擔心死後遭受報應。如果幹的缺德事多了,將兒孫丟進廟裡當僧人,就相當於開後門,來世不會倒霉。
倘若是那種壞得沒治的人,還有一招更加離奇的辦法,就是以三歲以下的幼兒獻祭。
總而言之,烏金國的無月國師,這位號稱輪轉法王,自詡為佛,為一干惡棍們解決後顧之憂,從此不怕鬼敲門。
至於獻祭的幼兒們,卻讓無月妖僧弄成了九幽鬼嬰。
這位國師也不怕來世變坨屎。
衛小歌決定放過這些人。
她一貫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於這些人會不會她的下落透露給佛光寺,那就不在她的控制範圍之內了。
「既然你們非主謀,放你們一條生路,如果誰敢去告密,哼哼……我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熊我先帶走了,是我一個手下獵的。嗯,我分你們兩條熊腿,不過熊掌卻不能給。」
熊掌據說很有營養,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營養,但是卻也不能便宜了這幫人。
一行人驚喜交加,本來以為說不定連命都沒了,哪裡曉得還能分兩條腿。
這些日子,真是苦得要命,他們的右手廢了,錢袋都交出去了,刀也被繳了,躲在山裡,用左手拿棍子打山雞。飽一頓飢一頓的,十分潦倒。
衛小歌很痛快地將兩條肉多的後腿剁下來,直接砍掉熊掌。
「哦,對了,你們還有兩個同夥被熊撓傷了,派兩個人跟著我,將他們抬回去。」
有人道:「啊,兩個人恐怕沒辦法,我們右手使不上力,去四個人行么?」
說起右手殘廢,其他幾人均抬起像右手看了看,都是一臉沮喪。斷了手筋,看著好似蔫了的大白菜梆子,活生生就這麼垂著。
衛小歌怔了怔。
她一口氣整出這麼多個獨臂楊過來,這會兒親眼看著,倒是有些犯怵,總覺得自己幹了件非常慘無人道的事。
郭芙可不好當,鴨梨好大。
她琢磨著,手裡有一瓶雪蓮精,萬人屠半條胳膊都損了,也能治好。稍微撒上那麼一丟丟,區區手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呃.……這些人似乎有份參與追殺,如此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衛小歌又想了想,老大帶著馬仔來劈人,這帳只能算老大身上了,索普的頭都掉了。至於這些馬仔,最小的那獸皮少年僧,才十五六歲,不就是個誤入歧途的混混嘛。
這些人被親人出賣丟去寺廟裡,哪裡懂得什麼善惡之分。如今都還俗不當僧人了,也算是改邪歸正。
不過,最主要的是,她被這些今生來世的說法,攪和得腦子都暈乎乎的,莫名其妙的有些擔心。
殺了他們不少人,萬一有些人不該死,她百年之後,到閻王殿里不好分說,別真給整得下油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