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比所有惡加起來更可怕
是夜，墨斐悄無聲息的潛行於醫院的廊道中，輕巧的避過了四周大路貨的監視。
白晝的醫院確實就像宣稱的那樣，一派療養的祥和氣氛，但夜晚才是它最真實的一面——瀰漫於空氣中的魷魚乾味，混雜著汗水的氣息，壓抑的呻吟、粗重的喘息、靡靡的撞擊，各種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響充斥，本能在此刻彰顯無遺，似乎連黑暗也泛出了粉紅。
儘管在這樣的夜晚已經徜徉了數次，趁機還收集了不少把柄，墨斐仍然很不習慣如此的氛圍。
草草的巡了一圈，墨斐正要回屋，一聲微不可察的啜泣卻喚醒了他心中的一點兒記憶。
「算起來，米莉卡這小妮子時間上差不多了吧。」梅琳雅若有所指的說。
猶豫的墨斐立即定了主意，朝聲源處潛了過去。
昏暗中，入眼是一架木馬，一個犬耳美少年不堪入目的踞坐其上，羞恥的啊嘿顏淚涎滿布，渾身抽搐不止。
木馬腳跟，米莉卡和一名護士衣衫破碎的躺倒在惡濁的地獄中，沾滿莫名污穢的臉上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空洞無神，僅有偶爾的啜泣還表明殘留的意志。
不遠處，一個渾身赤條條、下體像鼻涕蟲般垂軟可笑的瘦子正氣喘吁吁的陷在躺椅上，已經被慾望渾濁的兩眼貪婪欣賞著眼前的場景，完全沒有注意到靈化的墨斐。
墨斐眯起了雙眼，內心說不出是噁心、憋屈，還是憤恨、愧疚。
「你還要等行動開始嗎？」莉莉冷冷的問到，彷彿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
「每天都在發生類似的事情……」梅琳雅幽幽的嘆道。
「但是，或許有一天就會落到你我頭上。」克麗絲珊德淡然卻滿含厭惡的說。
「喪鐘為誰而鳴？」墨斐一字一頓的說，「我們是影子，但不是沒有是非情感的影子！我們拯救不了誰，但至少要拯救自己的心！」
「那麼，動手吧！」梅琳雅猛地來了精神，「我早就看不慣安全局的磨嘰了。」
「幻滅樂園（DelluzinaParadies）。」墨斐心念急轉，聯動的強絕精神力在塑能符陣的輔助下，驟然擴展，覆蓋了整個醫院。
一切彷彿暫時隔絕於世，精神擾動下監控與陷阱也一時失效。
心領神會的莉莉和梅琳雅分別沖向了主管室和通訊間，墨斐則走向了幾個候選人的寓所。
至於房裡那個禽獸，已經被他斬斷了手腳，別說動手動腳了，就是第三條腿也搬了家。
忽然，一個近乎透明的灰影從黑暗中無聲無息的竄出，幽黯的刀光從四面八方向墨斐襲來。
暗影奇襲的時機恰到好處，正是範圍結界施放者竭力維持，卻又掉以輕心的瞬間，常人絕難抵禦。
然而，墨斐並不是常人，四人聯通的精神力絕非一加一這麼簡單，應付結界之外仍綽綽有餘，而遠在克雷拉貢的克麗絲珊德剛好通過魂契擔當了暫時維持的角色，使得他盡可分心應對。
砰砰砰連響中，交映的寒光撞在一起，致命絕殺被無形的含光盡數擋住，一擊不中的灰影稍縱即退。
電光火石間，七星龍淵驟然成型，將灰影釘在了地上。
一聲慘叫倏忽即逝，灰影瞬間消散。
「投影替身？一個大法師居然能使出這招，這個傑弗里不會是魔族吧？」墨斐神眼掃過，心下暗驚，「雖說有靈化偽裝，也不知有沒有露餡，否則就影響計劃了。」
儘管如此，墨斐仍一刻不停的朝前走去，畢竟扎那米虎視於外，維持大結界也消耗不小，速戰速決總是上策。
這時，傳來了莉莉的音訊：「墨斐，我們已經破壞了主管室和聯絡間，不過幾個大法師糾集巡邏隊發動法陣纏住了我們，可能會花點兒時間。」
「沒事兒，不要動靜鬧得太大影響了結界就行。」墨斐應到，隨即看向了四周。
短短十幾分鐘，在失聯的情況下，一百多名嚴正以待的護衛依舊把他堵在了樓廳，圍了個水泄不通。候選者這才大著膽子繞了出來，趾高氣揚的躲在後方，輕蔑的盯著場中故意顯形的墨斐。
雖然墨斐作了靈化偽裝，但吉米哪瞧不出是他，又氣又急的看著墨斐，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為首的保羅則大聲呵斥道：「來犯者，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馬上解除武裝投降！再警告一遍，來犯者，你已經嚴重擾亂了本處的秩序，馬上解除武裝投降，否則我們將予以沉重打擊！」
訓練有素的護衛們迅速的布置著，一一架設好防衛的武器、工事以及法陣，神情嚴肅而認真，沒有絲毫懈怠。
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盡職盡責的「幫凶」了，可生死相向還是首次，看著這些滿臉正經的人們，墨斐陷入短暫的恍惚。
這些人既不陰險奸詐，也不兇橫邪惡。他們多數努力的原因，無非是上進，而沒人能咬定這種勤奮是犯罪；他們不缺少智商，只是不善深思，卻成為了最大的錯──邪惡的平庸性才是最可怕、最無法言喻、又難以理解的惡。大規模犯下的罪行，其根源甚至無法追溯到這些人身上任何敗德、病理或信念的特殊性。他們唯一的人格特質只是一種超乎尋常的淺薄，一種奇怪而又相當真實的「思考無能」，這種脫離現實與缺乏思想，遠比潛伏在心靈中所有的惡的本能加起來更可怕！
「無知的看客，沉溺於無腦的愉悅嗎？」克麗絲珊德沉吟道。
「這就是愛因斯坦所謂的『只需要脊髓就夠了』吧，難怪拿破崙會說愚昧而勤勉的人最可怕，真是教育與時代的悲哀！」墨斐喃喃自語著，抬起了說不清憐憫還是痛惋的雙眼，對著錯愕的吉米和步步緊逼的衛隊微微一笑。
詹姆斯少爺，好好發揮，可不要辜負了大好演技！
半空中，上百柄Blutgang剎那凝聚，如狂風驟雨般激射。
衛隊饒是整備在先也亂做了一團，鮮血伴隨慘呼飛騰於廳廊，而間或射向墨斐的攻擊卻被環繞的符陣輕易抵擋，根本不成氣候。
飛舞的寒芒和消散的螢光映照得龜縮後方的候選者臉色慘白，幾個人面面相覷，不自禁的往後急退。
關鍵時刻，吉米挺身而出。
「保羅，不要再糾纏，用遠程槍械壓制！托爾，繼續嘗試開啟法陣，至少要保證我們能安全撤離！大家趕緊分散到廊道工事，不要擠在空曠處，也不要太散亂！」畢竟摸爬滾打多年，吉米儘管裝腔弄勢，一副膏粱樣，真正應對起來卻也頭頭是道。
衛隊一干人多事老手，聽了吉米的吩咐立時有了分寸，在墨斐不緊不慢的放水下，迅速回防布陣，卡住節點要位，趁著塑能投射的間隙，朝墨斐發動了鋪天蓋地的搶攻。
僅一個照面，樓廳就被動能彈、激光束、核脈衝打成了渣，墨斐在符陣中穩如泰山，卻也沒有反擊。
就在這時，黑光就近閃過，隨即一道扭曲空間的魔能波刃以斧劈華山之勢向他當頭砍來。
「桑切斯，不要衝動！」吉米大聲驚呼道，然而，他的話音剛落，數道鮮血已如假日廣場的噴泉般四濺——看著吉米大展風采，其餘候選者驚醒了過來，焦躁的桑切斯更一馬當先，一個「閃耀」跳轉到墨斐的附近，順手施展出拿手的「次元斬（Abmesackung）」。
眼見墨斐不閃不避，視吉米為勁敵的桑切斯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個笑容卻瞬間板結：劃破空間的次元斬停在了墨斐的頭頂，而數柄含光則衝破了桑切斯的隨身魔防，把他插成了爛麻袋，巨大的衝擊接著將他殘破的軀體拋了出去，摔了一地肉糜。
眨眼工夫，一個鮮活的候選人就失去了生機，驚駭的圍攻者竟一時啞火。
「空間系的魔戰，居然有初級大法師的實力，扮豬吃虎，對吉米威脅不小，可惜準備了生命替身的後手。」墨斐暗忖道。
這時，深感威脅的眾人加大了進攻力度，邊打邊撤，同時不斷嘗試法陣衝擊，讓墨斐也感到一絲維持的吃力。
驀地，異樣的粉紅氣息在空氣中悄然瀰漫，將墨斐籠罩其中。
「脂粉溫柔鄉（Pornoharem）？是多莉-喬丹！」克麗絲一驚，連忙提醒。
「真是呢，某些傢伙就喜歡裝逼，都打上門了，非要死了重要的人才出來，早一點兒斬草除根不更好？」墨斐一邊吐槽，一邊緩步走出了霧障——這種通過視聽嗅覺起效的範圍幻術，對無視魔攻又身為靈體的他來說毫無意義。
因為傳奇支援而重拾勇氣的眾人頓時傻了眼，狂熱叫囂鯁在了幾個候選人的嗓子眼兒，差點兒讓他們一口氣沒接上來。氣急敗壞趕回隊的桑切斯紫漲著麵皮，又是提防又是不甘。
墨斐壓根兒沒把這些個外強中乾的傢伙看在眼裡，兀自鎮定的吉米也略不耐煩，兩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其間逐漸凝聚的粉紅霧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