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斬斷因果的雙刃
哈加的喝止驚動了雙方，莉莉和梅琳雅颯然現身，擺出了防禦陣形，而對方一夥也發現了潛伏的墨斐，僅僅一眼，憤怒與驚訝便跳上了他們的臉龐，灰光主角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話來：「混蛋，居然又是你這臭小子！」
緊接著，這夥人疑惑的看向了半空中的哈加，灰光主角謹慎的問到：「老師，您不是說已經解決這傢伙了嗎？為什麼他……」
「老夫也不知道。」哈加饒有興緻的打量著墨斐三人道，「似乎又發生了一些變化，呵呵，有趣，小子，每次見面你都能給老夫驚喜吶。」
「老師，眼下事情緊急，何況又被他撞破，還是讓我來儘快處理掉吧。」灰光主角看了看哈加，又看了看墨斐，寒意逼人的說，冰冷的面色在光環輝映下略顯陰鷙。
哈加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你不是已經確定位置了嗎？既然事情緊急，就趕緊過去，這裡交給老夫了。」
灰光主角沉吟了一下，恨恨的瞪著墨斐說：「小子，算你運氣好，讓老師給你個痛快。哼，傷我親友、阻我傳承，若非事急，我定要你苦痛而亡，方泄心頭之恨！」
說罷，他帶著一干怒火壓抑的手下，飛身而去。
切，明明是主角，還亂說反派的話，小心立旗！
墨斐不屑的撇了撇嘴，注意力卻始終沒從哈加身上離開。
面對戒備森嚴的三人，哈加笑道：「不用緊張，老夫暫時不會出手。老實說，一想到你們居然能從老夫的『因果消除』下逃生，老夫就捨不得下手。」
莉莉和梅琳雅冷冷的回了他一眼，越發警戒。
墨斐淡定的說：「關於這一點，我還得感謝老爺子你，就是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逃得一命了。」
「同樣的錯誤，老夫不會犯第二次。」哈加斂笑道，殺意勃發。
「是嗎？那你現在算什麼？延續過去的錯誤？」墨斐毫不畏懼的反問。
哈加怔了怔，立時明白了他的話中之話，不由譏誚到：「無知小兒哪能明白老夫的用心。」
「過去殺妻殺子，如今連小輩也算計，這樣的心思我怎麼能明白？」墨斐不退讓的譏諷道。
話果然刺中了哈加的痛處，但他竟沒有惱怒，反而沉默了片刻，盯著墨斐悠悠的說：「你可知道這次的鬧劇是怎麼回事？」
墨斐哼了一聲，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最後冷言道：「歸根結底，不過利益而已，苦的還是下面的無辜者。」
哈加點了點頭，說：「不錯，你看的很清楚，『遊戲』確實是我這不爭氣的學生提出來轉移注意力的，可你知道為什麼上層會同意嗎？很簡單，他們約定限制，各自挑出人選，準備以遊戲的結果來分配靈界的利益！」
即便早有猜測，哈加的話還是讓墨斐三人驚愕萬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哈加冷笑道：「覺得很兒戲？但有時候現實就是這樣兒戲！上層的人更偏好這種兒戲！」
嘲諷的話充滿了不屑，但事實讓墨斐無言以對，想來，上層挑上他們三人，就是了解他們隱蔽的實力，期望能黑馬般殺出，為主位面爭取更大利益，而其他種族估計也暗藏了類似的後手。
彷彿滿意於三人的反應，哈加冷笑著繼續說：「幾千年過去了，號稱高度文明的阿爾泰拉利亞仍然可以為了區區小利而玩弄他人，這樣的墮落真令人悲嘆。更可悲的，是那些明知不可、卻在所謂大義下屈服的看客。腐臭的行徑與當初指斥我的罪名有何區別？犧牲少數成全多數？無非掛著高尚的名義罷了。難道老夫所追求的奧秘就不高尚，就沒有成全多數的遠大宏圖？小子，你現在的所作所為，難道就沒有這樣的取捨？」
哈加的話如投槍匕首，直刺墨斐的心底，想起死在手下的尼爾森之流，他一時無言以對。
哈加見狀竟暢快的笑了起來，得勝般說到：「據說，阿爾泰拉利亞有跨越整個位面的防禦大陣，號稱永不覆沒的世界要塞，可是對外再如何嚴固，內部的腐敗卻難以防護。文明如此、人亦如此，老夫為世所曲，又看著這世間扭曲，暢懷星界、閱人無數，卻終不見自清自明，芸芸如此兒戲，我何不可？」
墨斐聞言心念一動，猛地直面道：「規律限於一世，是非限於一群，客觀的尚且有窮，何況人情？但是，我雖然還沒看清自我，至少堅定於自己的是非。而你呢，當你不斷責問我、浪費時間抨擊我的時候，你的信念就已經動搖！」
哈加如遭雷殛般，身形居然晃了晃，白目死死盯著墨斐，彷彿刺穿神魂的殺意竟漸漸遲疑，良久他略顯惆悵的說：「老夫幫助這個弟子，本來也是看中他的獨特因果和脾性，可惜……唉，沒想到最值得老夫看重的反倒成了敵人，真是令人諷刺。」
墨斐三人回視著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人，心中也滿是驚疑。
想了想，墨斐沉吟道：「利用也罷、報答也罷，這都不重要。既然你我並沒有實質性的衝突，何必兵戎相見？」
哈加怔了怔，臉上居然現出一抹慈藹的微笑，悠然道：「似乎是那麼回事，但你是否值得我放手呢？」
「值得嗎？」墨斐秀美緊蹙的說，「不管是我，還是你那位學生，似乎都成了棋子，這實在不像你的風格。究竟為了什麼，無悔證道的『因果主宰』居然會如此動搖？」
緬懷的嘆了一口氣，哈吉自言自語般說到：「老夫當年為了大道，殺盡可殺之人、毀盡可毀之物，最終一無所獲。如今，老夫依舊在這條道路上，追索的，卻是救回錯殺之人、復原錯毀之物！逝物難再，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一瞬間，墨斐三人瞠目結舌。
墨斐忍不住問著哈加卻又像是叩問自己：「路在前方，為什麼你還要繞回頭？既然走上了無情大道的路，感情什麼、是非什麼，還有什麼意義？」
「無情是不以你我的意志為轉移，不是毫無人性！」哈加慨然感懷，白目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輝。
這幾千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竟讓一往無前的狂人後悔？究竟何等的經歷，能讓他生出如此痛的領悟？
墨斐三人陷入了沉思。
這時，哈加卻咄咄逼問：「小子，你確實還沒有看清前方，那你所謂堅定的是非又是什麼呢？你來到這個世界究竟為了什麼？」
「我？」恍惚的墨斐反射性回到，「或許是為了真相……」
「是嗎，這就是你的解釋？可笑、可笑，你的是非？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哈加冷然爆發，近乎癲狂的咆哮道，「為了真相？為了真相，我付出了一切，然而我堅守了什麼？——這就是我獲得的力量，這就是我追求的知識！」
哈加怒斥著墨斐，卻又像斥責自己，難以遏止的法則之力伴隨千年的沉鬱勃然噴發，整個靈界彷彿瞬間凝固！
在墨斐的神目中，除了那飄渺的世外因果，附近的因果線驟然停滯，一股暴戾的無序之力從哈加四周迸發，強大卻遠不如墨斐那樣渾若天成，衝突激蕩，肆無忌憚的破壞紛繁線網，甚至侵蝕哈加的神識與自身因果。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甚至得不償失？這就是哈加的付出與堅守嗎？
那麼，我的又到底是什麼呢？
剎那卻似長久，苦苦思索的墨斐神識猛然一動，聯繫他的世外因果分支一斂，莉莉和梅琳雅立時化為暖流匯入了他的靈魂。
於是，內外通透了。
於是，墨斐清醒了。
仿若靜止的虛空里，他微笑著看向面目猙獰的哈加，淡然吐字卻如重鎚般敲響天地：「我所堅信的是我的理念，不是力量；我所依靠的是我的智慧，不是知識！雖然我已超凡，雖然我已非人，但是我心底還有為人的最後心性。真相也罷，脫俗也罷，至少我不會丟棄我所愛的一切！——這，就是我的是非決斷！」
迎著洶湧襲來的「無序」，一股空靈感襲上心頭，倏忽間，靈魂一體的墨斐三人切斷了一切因果，再無牽挂。
招出無解的「因果消除」被破解了，遺世獨立的那一刻，這個世界無物可以傷害墨斐！
緊接著，當墨斐錯過法術回歸現實的瞬間，空靈返照，黑刃長劍出現在他的左右手，沛然莫御的無序之力從他的靈魂中噴薄而出，纏繞刀劍。
神眼洞徹，明見是非——吾之雙刃?因果斬斷！
寒光交錯，時空霎時回複流逝，哈加錯愕的臉上，萬分遺憾中一絲欣慰凝固，然後化為了烏有。
「麻痹，開嘴炮啊，誰怕誰！」
悵然孑立的墨斐驀地回過神來，近乎發泄似的吼道，不知該慶幸、該歡喜，還是該惋惜、該悲嘆。
化作刀劍的梅琳雅和莉莉重現身形，一左一右的緊握著墨斐的手，默默不語，直到他冷靜下來。
媚骨天生的梅琳雅溫柔的挽住墨斐的左臂，幽幽的說：「哈加閣下一代驚世鬼才，沒想到今天就這麼去了。」
墨斐愣了一下，失笑道：「怎麼會，你以為『因果主宰』這麼容易就被解決？既然我能避開他的『因果消除』，他自然也可能閃避我的『因果斬斷』。不過，估計上次他遭遇維斯瓦爾德閣下時受了傷，這才沒完全避開，但也躲開了因果回溯的傷害，只毀掉了投影。說實在的，老頭子信念動搖，心底里並不想趕盡殺絕，否則我們能不能走到今天都難說。」
「那你剛才這麼失態，害我白擔心了！」梅琳雅甩了墨斐一眼，似哂實喜的說。
「哈哈，只是短時間經歷太多，心生感慨而已。」
莉莉掐了掐墨斐的手，嬌嗔道：「神識亂成那樣，嚇死我了，下次再亂來，我和梅琳雅饒不了你。」
「是是是，這次多虧你們倆相助，不然的話，無論實戰，還是信念，我都輸給老頭子了。」墨斐舒了一口氣，莞爾道。
「沒想到當年殺戮無度、恣意妄為的『因果主宰』竟變成了這樣，真像你說的，歲月是把******啊。」梅琳雅語帶詼諧的感嘆，又不無擔心的說，「不講這些了，剛才鬧這麼大，怕是上面都注意到了吧？」
「安心吧，動靜大隻有我們感知到，不要忘了，因果法則發動的瞬間，我們可是與世隔絕，上面就算覺察到異樣，也追查不到什麼。」
放下心的梅琳雅眉梢一挑，問到：「說到法則，墨斐你是不是已經有所領悟了？」
「是的，但只是初窺門徑，要靈活掌控，還有很長的路。」
「不管怎麼說，以你現在的情況，應該算是傳奇水準了吧？」莉莉欣喜的拉著墨斐的手說。
「嘛，單純力量和身體素質的話，早就差不多了，但法則的領悟才剛剛起步。特蕾莎大姐這樣深厚的積澱，也花了好多年才晉級，之後還被莫莉安大師特訓了幾年。我們這種另闢蹊徑的，需要的積累就更多了，估計以後的路還要難走。」墨斐深有感悟的解釋道。
這時，梅琳亞嬌笑著插嘴道：「誒，不管怎麼說，區區配角突然躥到好幾名主角前面去了，照你的說法，這下可立旗了。」
「不怕，我雖然不是欽定『主角』，卻是你們倆的『主角』啊！」
墨斐狡黠的擠了擠眼，莉莉和梅琳雅臉上泛起了紅暈，三人牽著手沉默片刻，忽而開懷大笑。
墨斐覺得，這是穿越至今他最暢快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