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安靜的景儀宮,依舊淡淡飄散著檀香的氣味。
傅長樂靜靜靠在床邊,臉色依舊蒼白,她沉默著,只是愣愣低頭,望著錦被上的花紋發獃。
穆常安將診脈的手從她的手腕上拿開,面色凝重的望著對面沉默不語的她:
「娘娘,下官開的葯,是不是沒有在好好吃?」
傅長樂愣了愣,接著眸光不自然的避開他的視線:「怎麼會。剛才如意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
「娘娘,下官是大夫,一診脈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你還想瞞我嗎?」
見穆常安如此說道,傅長樂猶豫了一會兒,才抿了抿嘴點點頭。
「娘娘。」穆常安微微嘆了口氣,「人命關天,豈是兒戲啊……」
對面羸弱的姑娘卻依舊抿著嘴,並不答話。
穆常安無奈的看了看她,又回身看了看身後,確認四下無人後,這才壓低了聲音沖著她道:
「為什麼不告訴他你懷有身孕的事?」
「你怎麼知道?」傅長樂訝異的轉向穆常安,他只是嘆了口氣:
「今日太子殿下的反應,一看便知對你的事情並不知情。若是讓他知道了,你這就是欺瞞之罪,是什麼後果你想過沒有?」
「我很清楚後果是什麼。」她無奈的搖了搖頭,「但現在還不能告訴他。」
「為什麼?」穆常安不解。
傅長樂卻只是沖著他淡淡搖了搖頭:「穆大哥,你就別問了。我有我的苦衷。」
「……好吧,既然如此,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穆大哥。」傅長樂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遂轉頭沖著穆常安道:
「你要幫我。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為什麼???」
「我和太子的身份,註定不該有過多的牽扯。我註定無法常伴他左右,我也還有該去做的事。所以,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傅長樂說著,又懇切的將手覆上穆常安的手腕,眸子里滿是哀愁:「穆大哥,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求求你了……」
望著她淚光盈盈的眸子,穆常安也不覺心軟。
雖然他很想知道傅長樂選擇這樣做的理由,可是,他知道有些事並不該問,她做這樣的選擇,自會有她的決斷。
思及此,他只好無奈的沖著傅長樂點了點頭。
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接著便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傅長樂如驚弓之鳥般收回了拉住穆常安的手腕,又匆忙別過頭去擦眼淚。
而這一幕落入走進屋中的紅袖眼中,卻是這般刺眼。
她的腳步頓了頓,接著便緩緩上前,朝著傅長樂和穆常安淺淺欠身。
傅長樂恢復了鎮定,朝著她淡淡問道:
「紅袖,你去哪了,剛才怎麼不見你?」
「回娘娘的話,剛才若白又在御花園跑丟了,奴婢剛把它找回來,就來這兒了。」
循著她的話,傅長樂也注意到了她手中捧著的可愛貓咪,便讓紅袖把它帶了過來,摟入了自己的懷中。
穆常安在一旁沉默的看著,對於紅袖的出現並未表現出過多的詫異,接著便收起了藥箱,準備離開。
傅長樂扭頭看了眼他的背影,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遍:
「穆太醫,本宮的病,就有勞你了。」
穆常安的步伐頓了頓,他當然知道傅長樂指的是什麼。
雖然心中並不願意,但他還是選擇幫她,於是轉過了身,朝著她淡淡躬身點了點頭后,這才真的離去。
目送著那道頎長背影的離開,紅袖藏於衣袖下的雙手也不覺攥緊,但面上仍不動神色的朝著長樂靠近,抱走了她懷裡的若白:
「奴婢聽說,貓有靈性,恐怕會傷了胎兒,娘娘懷有身孕,近些日子還是和若白保持些距離為好。」
見紅袖如此小心,傅長樂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把若白遞給了她,並不反駁。
「哦對了,」紅袖沖著傅長樂道,「方才奴婢從御花園回宮的路上,遇見了殿下,好像聽他說起,要為娘娘換太醫什麼的。說最近新來了一位柳太醫,醫術了得,想讓他來為娘娘診治。」
她的話讓傅長樂不由得愣住了,接著她轉了轉眼睛,又補了一句:
「娘娘,殿下對您,可真是一片真心呢。娘娘真有福氣。若殿下知道娘娘已經懷有身孕,一定十分開心,娘娘您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殿下這件事呀?」
「紅袖。」傅長樂的神色卻隨即轉為一臉嚴肅,「這件事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你千萬別說漏了嘴。」
紅袖見她忽然如此嚴肅,只好唯唯諾諾的應承著:「是……」
「還有這位柳太醫,想辦法幫我拖延一點時間。就說……穆太醫開的葯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喝完,等喝完后再讓他來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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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皇城,格外的安靜。
但因著七月十五在即,於是月亮也變得十分明亮。
穆常安一個人坐在湖心亭中,斜斜倚靠在欄杆處,一邊喝酒一邊發著呆。
十餘年前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
雖然那時他年紀尚幼,對所發生之事無任何招架之力,但這麼多年來,他從不曾有一刻忘記過身上背負的仇恨。
而如今,又到了娘的祭日。
當年她死去的慘狀,依舊曆歷在目,這麼多年,還常常徘徊在他的午夜夢魘。
想到這裡,不禁心中悲慟。
穆常安於是起了身,朝著月光就地跪下,輕輕向著面前的地面灑了一排酒,抬眸望著圓月高懸,沉默不語。
而這一幕,卻恰巧被路過的未央見到。
她緩緩走入了湖心亭,細碎的腳步聲令穆常安警惕的回頭去看,見是她,又放鬆下來。
他起了身,收起了酒罐子,朝著未央走去,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白天睡得太多,夜裡反而睡不著了。你呢?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穆常安只是搖搖頭,輕輕拉著她的手,一起走到一旁坐下:「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未央問詢的抬眸望著他的臉:「可以告訴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