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話(2)
外面月白風清,榆樹、柳樹暗綠的葉子在枝頭輕輕地擺動。
清然沒有像往日一樣,攀到屋頂或樹頂。他低著頭,信步走出了院子。
大王子意外身亡,九王子繼位,原本穩定的商國政治一下陷入混亂之中。各方力量蠢蠢欲動,各種謠言四起。
大王子雖然去世,可他控制的力量還在,基本轉到他的兒子肖伯恭手上,幾乎能控制整個商國。另外幾個王子雖然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可他們的子嗣也在不遺餘力地培養屬於自己的力量,時刻準備著,或是自成一派,或是準備支持某一方。九王子雖然繼位,但勢單力孤,幾乎是被架空的。這幾年,他極力斡旋各方勢力,能達到現在的程度,已經超出眾人的意料。
現在王室之間忙著勾心鬥角,逢源斡旋,哪有功夫考慮百姓。即使有仗勢之徒,他們首先想到的也是如何拉攏其所仗之勢力,有怎麼會去懲治打壓,那不等於把可利用的勢力推向對方。他們是不會那麼做的。
清然不想商國繼續混亂下去,穩定的政治才可能給百姓帶來安寧。而讓商國最不安,起最大波瀾的人應該就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即使九王子做了大王,最後繼承王位的還會是肖伯恭。肖伯恭會安心輔佐他的叔父,以他的能力,一定會把商國治理得很好。
自己這個商王親生子的存在,是肖伯恭最大的威脅和障礙。如果當初商王不來認自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母親不用被困宮中,自己不用離開山林,商國不會陷入混亂。現在自己的身份已經公開,即使自己不想當商王,肖伯恭等人也不會放過自己,除非自己死了。他還沒偉大到用生命成全別人的程度,最重要的是,他還有母親。
清然心中繁亂,本以為離開王宮是暫時的逃離,沒想到還是一樣,只要自己頂著王子的身份,無論走到哪裡,都逃不開。
於紫陌的話有道理,既然自己來到這裡,起碼應該做一些分內的事情,不然,自己與自己厭惡的人有什麼區別。管理的事情,自己是一竅不通,自己能做的就是幫於紫陌弄清這裡的山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清然邊想邊往前走,突然被一個穿侍衛衣服的人攔住了去路。他回過神來定睛一看,面前的侍衛是逯也。
「你怎麼在這兒?」清然見只有逯也一人,奇怪地問。
「應該我問你,這麼晚,王子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我在後面叫你幾聲,你都沒反應。」知道了清然的身份,逯也的態度依舊隨意不羈,和清然第一次見他時一樣。
雖然對逯也不了解,但幾次相處,清然對他的印象不錯。他也很高興有人能以對待朋友的方式跟他說話相處,而不是一國王子。
「你不會是被王妃趕出來的吧。」逯也湊近清然的臉,眼睛一眨,低聲說道。
「什麼?」清然怔了一下,然後嗤笑了一聲,雖然自己是無意識地走到街上,但還真是被於紫陌趕出來的。
「被我說中了,」逯也側身站到清然身邊,胳膊搭到清然的肩膀上,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跟清然說道,「沒關係,等王妃氣消了,你再回去認個錯,就沒事了。」
清然笑了,「你為什麼認為王妃生氣是我的錯。」這個逯也還真是有意思。
「你都被趕出來了,還不是你的錯。」逯也似乎已經認定清然被趕的事實,對清然說,「別犯愁了,我現在休息,一起喝酒去。我知道一家酒館的酒很不錯。喝完酒,什麼愁事都沒有了。」
清然同意了。他跟著逯也來到一家酒館。這個酒館不大,收拾得很乾凈。這個時間,酒館里沒有別的客人了。酒館老闆認出清然和逯也,恭敬地拿出他們最好的酒,然後躲了出去。酒館里就剩清然和逯也兩人。
「這家的酒在釀製時加了一種特殊的甘草,喝起來比普通酒要醇香,有種特殊的甜味。」逯也給清然倒了一碗酒,然後把自己的酒碗倒滿。「你試試。」
清然端起碗,喝了一口。他不是很懂酒。只是覺得這酒跟他在山裡和宮裡時喝得不太一樣,味道還可以。
「說說吧,你怎麼惹王妃生氣了。我聽聽,幫你出招兒,哄王妃開心。」兩碗酒後,逯也對清然說。
清然苦笑,「我沒有惹王妃生氣。」他對逯也說。
「那王妃為什麼趕你出來。」
「我出來不是因為她。」清然低下頭看著手裡的酒杯。
逯也一臉不解,「如果王妃沒有趕你,這個時間,你為什麼不陪著王妃?」
「我為什麼一定要陪著王妃呢?」逯也為什麼會這麼想。
「那麼漂亮的王妃,當然要待在她身邊。」逯也自然直白,毫不顧忌地說。
清然聽了,不由笑出聲來。
「有什麼好笑的?」逯也把酒送到嘴邊,喝了一口,放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時刻陪著王妃,不會有出來瞎逛的可能。」
於紫陌確實漂亮,尋遍六國恐怕也不會有比她再漂亮的女子了。即便如此,逯也的話也有點誇張。清然本來是要繼續笑逯也的,可他的笑容突然停了,並漸漸退了下去。「如果他是自己?……」清然的目光不由黯淡。
「怎麼?」逯也看出清然有心事。「真的不是為了王妃?」把臉撇到一邊,不再說話。
「我不是被王妃趕出來的,讓你失望了?」逯也一向話很多的。
「有點。我費盡心思留在王妃身邊,你能跟她朝夕相處,卻跑出來。造物弄人啊!」逯也誇張地搖頭感嘆。
「你說這番話很無禮啊。」於紫陌可是商國的王妃,而自己是他的丈夫。逯也竟然當著自己的面兒說這樣的話。他還真口無遮攔,妄為大膽。
「說了又如何?」逯也一臉不在乎,「不過你放心,我只是喜歡王妃,想跟在她身邊,沒有其他企圖,畢竟朋友妻不可欺。」
「朋友?」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逯也還能這樣看自己?
「當然,記得當初在楊柳鎮外的茶棚里,我跟你說過,我想交你這個朋友,不管你的名字身份如何。」
「謝謝。」清然由衷地說。逯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這個王子的身份有多尷尬。這樣他還願意跟他做朋友,他和感動。
「客氣什麼。」逯也端起酒杯,跟清然的酒杯碰了一下,將酒一飲而盡。
清然也將手中酒杯中的酒喝乾,他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地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