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人間久別不成悲
第六十九章
夢中未必丹青見，人間久別不成悲
程兆林走近他，抬起腳就踢了程耿洋一腳，氣不打一處來，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認這個敗家子。
奪來豪尚又怎樣，等自己百年之後說不定，自己的心血還不是要被這個敗家子揮霍的幹幹淨淨的!
“你幹什麽！兒子又不是每天都這樣，他隻是偶爾，和朋友聚餐喝多了，你別老對他這樣凶。”陳蓉一邊給兒子擦臉，一邊又對程兆林動手感到不滿。
“又不是每天都這樣，隻是偶爾，我說他哪天不在外麵鬼混到深夜才回來？我這是造了什麽孽生了這個畜生，你自己看看他現在是什麽樣子！都是你給慣的！”程兆林氣得顫抖，他凶狠起來真想把這個敗家子扔出去。
“從小到大，耿洋都被人指著鼻子罵沒有父親，他成為這樣難道不是因為你嗎？”陳蓉說道這裏，也有些生氣，把毛巾往茶幾上一扔氣急敗壞的說道。
“我不想跟你吵，你就等著看，看他最後成什麽樣子！”程兆林不想吵架，摔門而去。
就像再有才華的人都會有江郎才盡的一天吧，愛也是一樣。
被現實磨去了激情的棱角，被七年之癢消減了最初的海誓山盟，誰又能真的找回當初說好的不離不棄？
程兆林在夜色中行車，北京的晚上霓虹閃爍，車道上川流不息，他想到陸芊晴可能永遠不會醒來，心裏還是難受了一下。
是陳蓉開車把她撞成了這個樣子，程兆林一把掌把陳蓉扇倒在地，心裏竟然那一刻有一種可恥的痛快。
現在說對不起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
元津晟和邢征雨他們還在病房裏，元津晟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累了就隨便靠在陸芊晴的床頭眯一會，總是一驚一嚇的。
他一會睡醒過來，第一反應就是看陸芊晴，看看她醒過來沒有。
越來越絕望。
陸芊晴看似還在沉睡，她卻在儀器檢測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掙紮，起初陸芊晴是深度昏迷，就像人正常進入熟睡的階段一樣，連夢都沒有了。
她漸漸回到了夢境，夢見自己在三生石旁，甚至夢見自己站在奈何橋上，她被人擠著，推著往另一頭走去。
那一頭是什麽，到處都是薄霧，遠遠的自己並不能看清，她覺得好累，好想閉上眼睛，也懶得去問哪裏了。
忽然有一聲急切的呼喊，她轉過頭，四周的人和薄霧瞬間就不見了，是誰在喊她的名字？
為什麽自己轉頭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她甚至聽到了類似醫院心電機的聲音，急劇下降的聲音連帶著自己也跟著急了，慢慢的自己又沒有知覺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爸爸，陸成宇還是十年的樣子，當他朝自己走來的時候，陸芊晴激動的眼淚直流，沒有想到居然還能夠再見一次爸爸。
“爸！”
陸芊晴喊道，她迫不及待的朝著那個方向奔去，萬萬沒有想到爸爸卻從自己的身體裏傳穿過去，直接走向了一邊。
她怔怔愣在原地，不明白爸爸為什麽對自己這樣冷淡。
原來爸爸還是怪自己，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爸爸！
陸芊晴緩緩回頭，才發現自己身處十年前的老房子裏，一切都沒有變，房間裏的東西自己比任何人都熟悉。
左邊牆上是自己曾經畫的畫，笨拙的畫著自己和爸爸的卡通畫，顏色竟然還如當年的鮮豔，右邊牆上是爸爸每一次給自己過生日時，都給自己做的身高標記。
“我的小芊晴又長高了！”她仿佛看到陸成宇舉起自己扛在肩上的情景，用手觸碰那些劃痕，原來也早已經和白牆融為一體了。 陸芊晴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掩麵痛哭。
十年了，十年了！沒有任何人可以理解陸芊晴心裏的痛，她午夜輪回之間，蜷起雙腿，隻能用力咬自己的手指。
“說，你到底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了！跟誰！你怎麽就這麽不爭氣！”陸成宇的聲音忽然傳來，陸芊晴立刻回頭尋找。
她看見陸成宇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個雞毛撣子，這一幕莫名感覺熟悉無比，她再定睛一看，跪在沙發前的不是自己還是誰？準確的說，是十三歲那年的自己。
陸芊晴看到了十年前的場景，她開始以為自己穿越了，後來發現沒有人可以看到她，而自己也沒有變回十年前的樣子，才明白，原來自己是陷入了回憶裏。
“我不能說.……”在沙發前哭得不能自己的小芊晴，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助，陸芊晴雖然可憐她，雖然好像抱抱她，卻並沒有過去，相反，她羨慕她，羨慕那個時候，爸爸卻還是在的。
她站在屋子的一角，靜靜的看著十年前的往事重現眼前，原來自己是無力阻止這一切的，他們聽不到她說的話，她不能告訴他們，下一秒悲劇就要發生，下一秒就要和爸爸天人相隔。
麵對這一切，抗爭是那樣的有氣無力！ 當她看到陸成宇拉起女兒去醫院的時候，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噩夢也要開始了，就是這樣的場景。
為什麽，為什麽又要重現！為什麽還要她看一遍，讓她的心再一次被煎熬？
她再一次目睹自己進了手術室，陸成宇含淚鬆開女兒的手：
“不要怕，芊晴，爸爸就在外麵等你，你一定會沒有事情的，我們會沒有一點事，平平安安的出來!”站在外麵的陸芊晴竟然也感覺蝕心之痛，這一輩子都不能忘記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陸成宇在手術門外走來走去，陸芊晴舍不得從他的身上移開一刻目光，她自己知道自己陷入了回憶裏，她害怕夢醒之後，自己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爸爸了。
這時候，當初給她們體檢的爸爸的老同學吳阿姨走了過來，陸芊晴有點意外，她過來找爸爸幹什麽，她離近一點，試圖聽一聽他們的談話。
“成宇，這是你要的DNA親子鑒定書，你懷疑的沒有錯，的的確確是親子關係。”吳阿姨搖搖頭，一臉惋惜的說道。
陸成宇翻看，邊翻手邊顫抖，他看完後氣憤的已經說不出一個字，把紙張對齊放在自己上衣的口袋裏，最後吐出來一句話：
“這個王八蛋！”他謝過了吳阿姨，一個人抱著頭，滑落在地上，陸芊晴隻看了爸爸灰白的頭發，和不停流淚的側臉。
原來爸爸早就知道了，她以為他不知道。
小芊晴被護士扶出來，陸成宇擦開眼淚，慌忙從醫生的手裏接過女兒，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坐下。
“怎麽樣，還疼嗎？”小芊晴搖了搖頭，對爸爸展出來一個微笑，明明疼得額頭冒汗，卻微笑的對爸爸說不痛。
“芊晴，你先在這裏，哪兒都不要去，爸爸去給你買一杯熱的喝的，然後爸爸接你回家。”
“一切都會好的，爸爸給你做主！” “爸爸帶你回家，然後我們再也不回那個地方了！”然後陸成宇就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十年前，陸芊晴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十年後，自己也是一樣的無能為力，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能夠做什麽呢？
是誰的身影在空中飛過又重重的落在了地表，那一瞬間，心跳聲強烈的傳到耳朵裏，震碎了她的耳膜一般。
她覺得心髒跳得太快了，撞擊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心髒。
她的心馬上不能跳了，她不能呼吸了。
她無法存活了。
天開始下雪，
血開始化雪，
眼淚開始低到零度以下。
原來一切早就命中注定，原來爸爸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苦痛，所以才會在過馬路時心裏隻想著女兒，隻想著怎麽找那個王八蛋，卻忘記了自己的生死。
她知道了爸爸在離開之前的一切來龍去脈了，上帝似乎是故意安排了這樣一場衝撞，讓昏迷中的陸芊晴重返十年前，看清了真相。
還有爸爸當年手中居然有程兆林的這樣事情，她完全可以告倒程兆林，讓他去坐牢！
讓他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為爸爸的死付出代價！
陸芊晴回想陸成宇剛走的那段日子，她白天像死去一般，黑夜就到陽台前睜著眼睛直到天色泛白，她認為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爸爸，更多愧疚的時候，就拿刀子劃自己的手臂。
那些大大小小傷疤，是她不為人知的秘密。
邢征雨第一次見到那些傷口的時候，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還是沒有問出來。
“我在豪尚受了這麽多恥辱，終於洗清了！”陸芊晴還看到了程兆林得意的坐在外公的辦公室裏，她的呼吸越來越重。
半夢半醒之間，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在耳邊回響：
“我知道你恨我，原諒我真的很難做到像正常母親一樣的愛你，有時我甚至想為什麽我要把你生出來，沒有你，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然而我再怎麽冷淡你，討厭你，嫌惡你，到底我也隻有你這一個女兒啊!”
周圍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她脫離了黑暗，掙脫了回憶，眼前也慢慢清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