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義氣
療養院的底下都是鬆軟的草皮,二樓這個樓層不高,我跳下去的時候刻意控制著不讓受傷的肩膀觸地,落地之後,我借著這股力道翻滾幾圈,將這股勁卸掉,捂著舊傷複發的肩膀,朝著遠處跑去。
雖然我不清楚秦曦是什麼時候醒的,又為什麼要這麼堅定的讓我跑,但我無條件的相信她,因為有一個人害我,兩個人害我,總不可能我所有親近的人都害我吧?
我捂著肩膀,逃得非常堅決。
二十分鐘的時候,外面的蚊子已經開始在喊我了:「葉緣,差不多該走了。」
裡面沒有任何回應。
他輕嘆一聲:「好了,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我們該走了。」
依然無人理會。
他皺眉,開始敲門,連續幾次之後,察覺到不對勁,蚊子臉色一變,猛地把門打開沖了進去,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發獃的秦曦,他掃視一圈,知道人不在了,看到打開的窗子,才明白髮生了什麼,跑到窗口看了一眼,他氣急敗壞的揮舞了下拳頭,說道:「陳哥,那小子跑了!」
榕城其實我真的談不上熟悉,雖然在這裡也待了很長時間,但我一直都是宅著,其實在江城的時候也差不多,我大多數出沒的場所都比較高檔,對於那裡的理解基本上都是走馬觀花,實際上自己體驗的不多,真正了解的城市是長安城,在長安城我有相當一段時間朝不保夕,但起碼活的很自由,是真正自主的在做一些事情,所以我自然會了解這座城市。
榕城是陳哥的地盤,我絲毫不懷疑他反應過來之後一定會把我找出來,要知道這個地方跟江城可不一樣,江城很大,水陸空交通都很方便,然而榕城卻不一樣,只有一個火車站,還是經停的那種小火車站,城市規模也小,這種城市自然適合地頭蛇的發揮。
我必須要想辦法找人幫助,可是在這裡能幫我的還有誰?
左思右想,我只想到了一個人,還不確定是不是靠譜,我一咬牙,打了輛黑車過去,之所以不坐計程車,是因為榕城的計程車其實也是拉幫結派的,這裡頭門道很多,陳哥想找我,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控制交通,這些本地的計程車司機,鐵定會暴露出我的蹤跡,所以我只能坐順路的黑車。
到達地點之後,我摸出身上僅剩的十五塊錢給他,朝著裡面走去。
一群光著膀子的男人正坐在院子里賭錢,我突然間闖進來,馬上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其中一個人直接就朝著我走過來,罵罵咧咧的說道:「媽的,哪來的病鬼,看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走錯門了吧?」
我眼神微變,說道:「林胖子呢?」
他丟掉嘴巴上的煙頭:「媽的,居然敢這樣叫我大哥?」
他衝過來,沖我揮拳頭,雖然一隻手不能動彈,但我的武力值也今非昔比了,他的動作在我的眼裡緩慢無比,後退半步,躲過這一拳膝蓋在他的小腹處一頂,然後握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他倒飛出去,一陣反胃,捂著喉嚨開始嘔吐。
其他人都圍了過來:「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看著他們,冷冷說道:「我是你們老大的朋友,告訴他老朋友需要幫忙了,要不要來幫我。」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確定我說的是真是假,其中一個人說道:「你等著啊,我去問問大哥。」
我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電話接通,他說了說這裡的狀況,沖著我說道:「大哥馬上就到。」
我說道:「多謝。」
一個人坐在門檻上。
他們望著我滿是不解,這個冷冰冰的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倒還真是有一種讓人害怕的氣勢。
十五分鐘后,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門口,肥碩的彷彿一座肉山似得男人從裡面走出來,眼睛眯著,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不知道是我的哪個老朋友過來了?」
我站起來,看著他說道:「山哥,還記得葉緣嗎?」
他明顯驚訝,張大嘴巴:「是你?你回來了!」
林在山,最早的時候我差點還被他幹掉,就是陳哥把我從他這裡救走,後來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兩個人的關係一直不錯。只不過因為秦曦的事情,又產生了不和,因為我在辭職之後,陳哥拒絕給我任何幫助,而他,也不再幫我,差點害得我死掉,當然,最後也還是他趕到,才救了我。
林在山林胖子不算是什麼大人物,標準的江湖人,貪財,第一點,膽小,第二點,重要的是第三點,就是義氣。
想要離開榕城必須要有人幫我,我所能想到的一個人只有林在山,哪怕他貪財膽小,但是我別無選擇。
林在山一眼就看出了我此刻的狼狽,他有一種預感,恐怕是出事了,他拉了我一把:「跟我進來。」
我吃痛的叫了一聲,說道:「這裡有傷。」
他看了看我的肩膀,點了點頭,帶著我進入裡面的房間,說道:「怎麼受的傷?」
我看著他,笑道:「槍傷。」
林在山的瞳孔一縮,目光和我相對,彷彿在空中交匯出火花,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小葉你現在混的不錯啊。」
我自嘲的笑了笑:「這哪裡是什麼不錯,喪家之犬而已,中了槍,走投無路了,來找山哥救命。」
林在山坐在寬闊的竹椅上,不大的眼睛裡頭卻是透著精明的光芒:「看來你離開榕城之後,又有一番經歷,不過讓我覺得好奇的是,你為什麼會來找我?按照常理,你肯定也會去找陳南,而不是我。」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陳哥要殺我。」
林在山臉色一變:「他要殺你?」
他很難理解,我們不是情同父子嗎?
我嘴角微動,喃喃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沒法子的事情,陳哥要殺我,我總不能伸著脖子讓他殺。」
林在山不說話了,看得出來,他是在掙扎。
我點了根煙,也不說話,找他,其實就是一種賭博,他曾經就對我見死不救過,原因只是陳哥的一句話,說明他其實是害怕陳哥的,既然如此,會是陳哥的威懾力佔據上風呢,還是我們之間那點可憐的情誼獲勝呢?
他究竟會怎麼選?
最終,他也沒有給我一句準話,看著我說道:「小葉,你在這休息一晚上吧,讓我考慮一下。」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頭說道:「好。」
他轉身離開。
他走之後,我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絕望,對我來說,這基本上就已經是他的態度了。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坐在床邊上,一個勁的發獃,越在榕城待著越是對我不利,但我現在還能怎麼辦呢?自己一個人出去,那就是白白送死。
凌晨三點半。
半夢半醒的我聽到一陣腳步聲,不止一個人,本能的,我就想到了某種不好的結果。
我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洗漱池裡的一次性牙刷,將其取出來,緊緊握住一端,然後站在門口,就在門打開的瞬間,我猛地朝著來人刺了過去。
「小葉,是我!」
林在山大喝。
牙刷在他的眼珠子三厘米左右的位置停住,我死死的盯住他,林在山看著我這幅模樣,說道:「我是送你走的。」
送我走?
我緩緩鬆手,看到了外面的一輛車。
林在山遞給我一個錢夾,裡頭有現金也有卡,他說道:「裡面有個假身份證,騙人不難,還有一萬塊錢現金,車我已經準備好了,開車的人是我十年的兄弟,他會把你送出榕城。」
我丟下牙刷,望著他疑惑問道:「山哥,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看著我,寬厚的手指拍了拍我的腦袋:「看著你從一個寬厚實在的年輕人變成現在這幅狠辣的模樣,我心裡頭很不是滋味,你以前走投無路了求過我一次,我沒有幫你,害的你的女人變成了植物人,你也差點死了,那一次我就很後悔,這是第二次了,如果我不幫你,也許你就真的死了,走吧,遠遠的離開,但是你要記住,你沒有見過我,我也不認識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我點了點頭,伸出手,他笑了笑我,與我緊緊的握住。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義氣在的,我大踏步的朝著外邊走去。
林在山說道:「小葉,記得檢查車的後備箱,我送你一個禮物,關鍵時候,能保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