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羊肉泡饃
王賀就像是一個賭徒一般,準備拿出自己最後的希望走上賭桌博一次:「我可以跟你,我的手底下有場子,我有人脈,我可以告訴你所有我知道的,我保證對你忠心耿耿。」
我掏了掏耳朵,微笑說道:「誰信?」
他絕望道:「就真的沒有一點迴轉的餘地?」
我冷冷的看著他:「你說我像心慈手軟的好人嗎?」
王賀臉色猙獰,咬牙切齒。剛準備跟著九爺前進一大步,飛黃騰達之後完成霸佔關楚楚的夙願,可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來得太快了點,王賀不甘心,那雙眼睛兇狠盯住對面地我,他恨不得像一條鬣狗一般咬我一口:「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會有翻船的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栽在你的手上!」
我用左手摸了摸鼻子,說道:「載在我這裡很丟人嗎?」
他毫不猶豫的點頭:「是的,北方那麼多猛龍都沒有把我吃掉,我從不標榜自己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好人,我他媽就是一隻蟑螂,活在夾縫中生存,一點點的往上爬,總有一天會有這夾縫容不下我的時候,這會是一段傳奇,可是你這個王八犢子卻把我打落了谷底!最不可思議的是你只是一個來北方不久的外來戶,兩次,老子這輩子就栽過兩次,每次都是你這個犢子!」
我絲毫不在乎他語氣中的不善,失敗者嘛,如果還不能發幾句牢騷那也實在是太苛刻了點,我只是覺得好笑:「犢子這話是東北話吧?」
他說道:「不錯,我手底下有不少東北爺們,培養了幾年的死士,你要是殺了我,保證他們也跟你拚命。」
到這節骨眼了這傢伙還是動著小心思,求饒不成改威脅了,白景騰出馬,靈巧的手指以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把玩著手裡的小刀:「東北我去過,知道東北的獵戶是怎麼把從雪地裡頭拖出來的獵物薄皮抽筋的嗎?你要是還在這玩浪費時間的把戲,我不介意用你來表演一下。」
看著臉色難看的王賀,我說道:「乾脆點,都是快死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肯交代的?」
王賀猖狂放肆笑道,幾乎笑出眼淚,笑著笑著就哽咽起來:「郝正,能不能給我弄些好酒好菜,今天一整天就吃了些零碎水果,就算要死也不能餓著。」
我搖搖頭道:「酒菜沒有,這個點了上哪給你找?而且太耗費時間,不過我可以讓手下的人去街道上看看,有什麼吃的給你帶什麼。」
王賀點頭答應。
我點了根煙,遞給他一根:「雖然醫生說不讓抽煙,可是男人嘛,都懂,心裡有事不願意說,要是啥事都憋不住的那是娘們,不是男人,有壓力了就靠這口煙,抽著抽著,好像就真的舒坦了,王賀,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玩把戲沒用,給一句準話吧,九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你憑什麼就一心一意堵上一切上他的賊船?」
王賀抽煙的時候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速度很快,就像是即將乾死的魚努力汲取最後一絲水分:「還能有什麼事?我想你也能猜得到,無非就是幹掉其他的老大自己立棍做大哥唄。」
我眼神凝重:「他憑什麼有這個膽子?」
王賀破天荒露出一個還算誠懇的笑容:「再給爺點一根煙。」
我知道他是想在這種小的方面找回一點自尊,沒理由不答應,我恭恭敬敬的點上:「爺,您抽。」
就因為我畢恭畢敬的讓他覺得跟那些夜場的服務員一樣,就連神情都是那麼到位,所以王賀竟然沒有想象中的爽感,他望著我這張人畜無害的臉說道:「郝正,瞧你這嫻熟點煙的動作,再加上這一聲爺,抽煙,簡直妥帖卑微到了一定的境界,一個豪門出生的貴公子,哪怕是被人當喪家犬一樣的趕出來,也不應該有這樣的表現吧?」
我自己也點了根煙,說道:「人嘛,要是沒一點小秘密也活的太無趣了點,咱們這已經是第二根煙了,是時候交代一些東西了吧。」
王賀眯起眼睛:「成,看你態度恭敬的份上,爺告訴你是什麼,九爺手底下有內鬼,其實他自己格局不大,又是個老頭子,就算吞了其他十八個老大的地盤又能有多少發展?我真正想上的大船跟九爺無關,而是那個暗中覬覦他的勢力,等待著九爺螳螂捕蟬,自己黃雀在後。」
這絕對是個驚天的大秘密,我皺著眉頭說道:「這個人是誰?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王賀抽煙不再如起初那般兇狠,小口抽著,也許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神情豁達,聲調輕緩道:「怎麼知道的,那可就複雜了,我這個人的優點就在於能在大佬成為大佬之前抱上大粗腿,又能在大佬要完蛋之前把他一腳踹開,要是沒一點能耐我還真做不到這一點,九爺手底下是真有內鬼,而且不出意外還是從南方過來的,估計是你們洪清會的某個大人物,一直在北方布局,就等著這個時候收網。」
我眼露奇異之色:「從這一點上來看我還真的有點不想殺你了,話說你真的不肯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內幕消息的嗎?」
王賀冷眼瞥著我:「這是老子最大的秘密憑什麼要告訴你?」
我打了個響指,郝火踏前一步:「你手底下在長安有七個房產,至今未婚,所以也沒有哪個房產落到老婆手上,你玩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但總有那麼幾個動過點真情,其中兩個,給你生了兒子,倒是好運氣,別人生幾胎都沒兒子,但偏偏你有,你這兩個兒子都在紐西蘭,為了掩人耳目,你從來不見,只是偷偷的給他們打錢。」
王賀死死的盯住我:「郝正你什麼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人啊,活的時候快活瀟洒,死的時候就開始想著有沒有留下自己的種,好歹把血脈傳下去,這都是人固有的思想,你要是例外,你就洒脫的去死,紐西蘭不大,我找人去找,十年,二十年,找到了我就弄死,你自己看吧。」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陣,好像要看出一朵花來,最後一拍大腿,指著我叫道:「給爺點煙!」
我恭敬說道:「好嘞!」
點燃第三根煙,王賀猛吸一口,嗆得眼淚直流:「郝正,我上沒父母,下沒老婆,臨死了留點念想,你都要給我掐滅,他媽的,你怎麼就能這麼陰狠?老子不就是想把關楚楚弄到床上嗎?你就記仇記到現在?」
我不說話。
他嘆了一口氣,在紙筆上寫下一個地址:「我的場子不賺錢,七個房產也沒花多少,這輩子的積蓄基本上都用來經營這東西了,你到時候去這個地址找老六,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一輩子我就在搞這點名堂,最後全都便宜了你。」
他現在是暢所欲言了,什麼都肯說,我詢問著有關於九爺的細節,基本上想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就在這個時候,出去買飯的兄弟回來了,因為街面上開張的店不多,跋涉了三公里才買回來一碗羊肉泡饃,已經有些涼了。
王賀獃獃的看著,忽然狼吞虎咽,眼淚流淌到碗里,又被自己囫圇著吞下去:「香,真他媽的香,我以前窮,在垃圾箱里翻東西的時候,就想吃一口熱騰騰的羊肉泡饃,後來發跡了,也就看不上這玩意了,結果到現在,我他媽的發現這玩意還真是香,一輩子苦心鑽營,到最後還不如一碗羊肉泡饃,你說我這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
他貪婪的將最後一點湯汁用舌頭舔乾淨,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道:「郝正,給爺一個痛快!」
白景騰上前,乾淨利落的一刀。
看著倒在地上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的王賀,我點燃了第三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