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我敲了敲門,但是裡面沒有任何回應。
這不禁讓我的心沉了下去,難不成這最後的希望也要沒了嗎?,就在我感到絕望的時候,裡面終於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混雜著哈欠,帶著一股強烈的不耐煩:「天都還沒亮呢,誰跑過來看病啊?」
聞言我一喜,壓低聲音說道:「孩子感冒發燒,哭個不停,實在沒辦法了。」
腳步聲響起,門鎖咔嚓的轉動,一個穿著土氣,頭髮亂糟糟,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的男人探出腦袋,看了看我,露出疑惑之色,似乎村子里沒有這個人啊?
不過他還是走了出來,剛要說話,卻發現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眼珠子往上一抬,他便看到我沾滿了血跡的雙手,這種模樣,讓他聯想到了殺人犯,當即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別,別殺我。」
我低聲問道:「裡面還有誰?」
他顫抖著說道:「就我一個人。」
我看了看身後,說道:「站起來,關上門,掛個牌子,就說今天不治病,誰來也不要開門,記住,只要聽我的話,就什麼事都沒有。」
他連忙點頭,照著我的吩咐把門關上,我跟他走進房間里,看到滿屋子的中藥西藥,聞著消毒水的味道,心裏面有了些底氣。我解開纏在腰間的外套,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那一灘血跡,讓他嚇了一大跳,退了幾步撞碎了好幾瓶消毒水。
我看了看牆上掛著的營業執照,這醫生的名字叫劉三,我溫聲說道:「劉三,你不要怕,只要你幫我做事,我不會殺你的。」
他額頭上瘋狂的出著汗,哆嗦著說道:「做什麼事?」
我指了指腹部:「這裡面有一顆子彈,給我取出來。」
就算我再沒有常識,也知道肚子裡頭放個鐵疙瘩,遲早會有大問題,只要取出了子彈,那麼至少就還有癒合的希望。若是一直帶著這個子彈,恐怕傷口都無法癒合。
他啊了一聲,驚恐的說道:「我,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我不會開刀啊。」
對於鄉村醫生來說,會簡單的把脈,開藥,治療感冒等常見癥狀已經很不錯了,開刀做手術這種事情,對於劉三來說實在是讓他陌生。
我搖了搖頭:「只是讓你取子彈。」
他還是害怕,臉色蒼白的搖頭,似乎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沒辦法,我只能拿槍對著他:你沒有選擇!」
劉三吞咽著口水,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突然之間遇上這種事情,想要完全接受的確需要時間。
我嘆了一口氣,放下槍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個壞人,只要你聽我的,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你只能相信我,知道嗎?」
這下子他點頭了,顫抖著從身後的架子上取出來鑷子,紗布,消毒水等東西,看著他生疏的動作,我心中一嘆,何止是劉三沒有選擇,我還不是照樣沒得選?除了他,還有誰能救我?
劉三拿著一根針劑,就要給我打針,我警惕的問道:「這是什麼?」
「麻醉,麻醉藥。」
我瞳孔微微收縮,這種時候,我絕對要保持足夠的清醒,一旦打了麻醉,那麼就由不得我了,於是說道:「你取子彈就行了,不用麻醉。」
他不敢違背,伸手拉我的襯衣,白色的襯衣已經跟血痂長在了一起,他拉扯的時候,強烈的痛楚灼燒著我的神經,痛得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劉三驚懼的望了我一眼,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他拽著襯衣,就等於將這些好不容易結起來的傷疤揭開,我痛的脖子後仰,汗水大股大股的往外涌,劉三望著我的模樣,一咬牙,用力將襯衣剝開,露出青紫色的血肉,正在往外涌血。
劉三拿起鑷子,就要動手,我卻是忍不住叫停:「別,你還是給我打麻醉吧。」
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關二爺刮骨療傷這種事情,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幹的。
劉三一邊給我打麻醉,一邊緊張的說道:「你放心,這是局部麻醉,不會讓你失去知覺的。」
我看著他,真誠的說了句:「謝謝。」
劉三咽了口唾沫,繼續手上的動作,麻醉發揮了功效,痛感大幅度的減輕,但我仍然有些無法忍受,我強忍著把頭撇向別處。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取一個子彈,用去了兩個小時,我都不知道自己白白流了多少血,劉三這個鄉間醫生,才終於取出了子彈。
麻醉的效果過去了,我疼得直抽抽,他幫我上了葯,冰冰涼涼的,不管效果怎麼樣,至少沒那麼痛了,然後是包上了紗布,解決了身體里的隱患,我就想要快點離開了,但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只能苦笑著望向劉三:「估計還要麻煩你一段時間。」
劉三是一個很本分的人,並且很膽小,雖然他腦海中不斷猜測我是殺人犯,亡命徒,理智不止一次告訴他,快點去派出所舉報我,但他卻始終沒敢這樣做,而是乖乖的聽著我的話,接下來的三天里,不僅給我上藥,包紮,甚至燉了一鍋雞湯給我。
三天的時間,並不能讓我傷痊癒,但我強忍著痛感,也能正常走路,喝著最後一碗雞湯,我摘下自己的手錶,放在桌子上:「劉三,感謝你這麼多天的照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放心,我不是通緝犯,只要你不說,沒有誰會找你的麻煩的,這一塊手錶,價值少說也有十萬塊,你找個時間,拿去賣了吧,算是我對你的報答。」
他望著我,敬畏說道:「你要走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
還有太多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這三天,恐怕洪清會已經亂套了,我失蹤的消息,應該已經傳揚出去了吧,或許有的人,已經認為我死了。
劉三猶豫了下,說道:「可是你的傷勢,需要找一個地方好好修養,不能奔波,否則很有可能會撕裂傷口。」
聽著他關心的話語,我逐漸覺得不太對勁了,按道理來說,我算是威脅了他吧,可是在最初的緊張之後,他對我反而越來越好,現在更是站在我的角度來思考問題,這完全就是在關心我啊。這種情況讓我想起了之前楊博士說過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人質會對劫持者產生一種心理上的依賴感。他們的生死操控在劫持者手裡,劫持者讓他們活下來,他們便不勝感激。他們與劫持者共命運,把劫持者的前途當成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視為自己的安危。於是,他們採取了「我們反對他們」的態度,把解救者當成了敵人。
這個劉三,該不會也生出這樣的心理了吧?我越想越是覺得靠譜,人性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不過這對我只有好處,我說道:「可是我必須要去西安,因為我要想辦法聯繫我的朋友,所以不能長期留在你這裡,你如果想幫我,就給我想想辦法,有沒有什麼可能不引人注目的進入西安?我擔心我去的路上,已經被人封堵了。」
我現在的這幅樣子,說實話有點扎眼,從收費站都被北洪門利用可以看出來,他們的勢力範圍很大,我真擔心自己一頭撞進他們的包圍圈之中。
劉三仔細琢磨了一陣,忽然間一拍大腿:「有了,我還真的有個辦法,這位大哥,西安城裡頭有個裴家,最近正在我們村裡招保安,他們都是直接來麵包車帶人去面試的,你跟著村裡其他人坐車進城,鐵定沒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