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一飲一啄
第一件事是為了洛冰,第二件事就是為了我自己,事實上之前我跟洛冰商量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第一個條件,只是在經過昨晚的旖旎之後,我善作主張,硬是加了這麼一條。
我看著郝如龍,說道:「洪清會大哥的身份,必須給我保留著,你要發毒誓,不得已任何方式,將我這個頭銜拿走,甚至就算我死了,在沒有見到我的屍體的時候,你都不能拿走這個身份!」
在江城,洪清會大哥這個身份對我來說是雞肋。
但是去了北方,卻是我最大的依仗,我在那邊,無權無勢,無根浮萍,有的只有這個身份。只要我還是洪清會大哥,北邊的那些分部們,諸侯們,都會給我一點面子,說難聽點,有一天我落魄了,沒錢了,也不至於在街頭餓死,憑著這個身份,至少衣食無憂,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個身份是我有朝一日回歸江城的希望。
假如我沒有讓北洪門殺死,假如我在北方立足了,我首先面對的考驗,其實就是北方那些分部們,沒有人會願意自己這些「諸侯」們,忽然間被一個人管著,本來就跟江城有隔閡,更何況現在洪清會還已經分裂了,如果說北邊的元老們沒個小心思,那隻怕是鬼才會相信。
所以,這個身份,不僅是活命的保證,更是我東山再起的希望,洛冰很準確的找出了事情真正的關鍵點,假如我就這麼傻乎乎的去了北邊,那麼他郝如龍,就可以第二天取消我的身份,反正我人都不在了,以那些元老們的厚臉皮,誰還會為我說話呢?哪怕這種幾率不高,但我們也賭不起,身為洪清會大哥的我,北洪門尚且惡意滿滿,一旦失去了這個身份,只怕是立即就要刀兵相向了。
郝如龍深深的看著我,他本以為我會獅子大開口,要更多的金錢,甚至他一度以為,我去了北邊,第一件事肯定是跑路,因為在那邊九死一生,但他並不怕,他怕的是我留在江城,只要我不在,那順利活下來是我的本事,哪怕是跑去了菲律賓,那也跟他沒有關係。可是我現在提的這個條件,卻等於給他一個信號,那就是我並不甘心就這麼失敗,還要保留復興的火種。
難道你真的以為你能逃過北洪門的追殺和那幫元老們的排擠嗎?你憑什麼有這種自信?
郝如龍腦子裡瞬間過了一遍,最終得出的結論,依然是九死一生。
他深深的看著我的眼睛:「放棄吧,你沒有任何希望。」
我沖著他微笑:「你怕了?」
郝如龍對「怕」這個字眼很敏感:「我怕什麼?」
我冷笑:「你怕我真的在北邊崛起,有朝一日回來要你的命!」
郝如龍忍不住嗤笑:「你這是痴人做夢,阿正,你怎麼越活越像個孩子了。」
是啊,這是做夢,我沒人,沒勢力,沒臂助,立足都談不上,更何況崛起呢?但夢這個東西,每個人都要有,如果連夢想都沒有了,那麼就真的完了,等著死無葬身之地吧,這是我在江城這麼久,洛冰苦心孤詣給我培養出的特質,那就是會做夢,通俗來講,就是有野心。
不管能不能辦到,如果連想都不敢想,那麼肯定辦不到。
所以我死死抓住郝如龍的衣領:「二叔,你得答應我這個條件。」
郝如龍眉頭一跳,從他的本意來講,是不願意給我留下任何的希望,但是我擺明了不見兔子不撒鷹,他也沒有解決的辦法。只能權衡,事實上他早就權衡了無數次,得到的結論都是絕無可能,他決定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白手起家,東山再起,說來簡單,中華上下五千年,這樣的人才有幾個?所以他咬咬牙,說道:「好,我答應你!」
我放開他,說道:「空口說白話,那可不信,來,給我寫個保證書。」
他額頭青筋直跳:「保證書?」
書房不缺紙筆,我隨便找了出來,就擺在桌子上:「就寫你答應我的條件必須做到,如果做不到你就是烏龜王八蛋,出門被車撞死,死了下雨打雷劈你的棺材,你親兒子給你戴綠帽子……」
他越聽越是憤怒,怒道:「夠了!」
我揚了揚拳頭:「寫不寫?」
他呼吸粗重:「郝正,有必要這樣嗎?你這種行為,只能說幼稚!」
我咧嘴笑著:「幼稚就幼稚吧,反正我不相信你,你不寫保證書,我前腳一走後腳反悔怎麼辦?你寫了保證書,如果反悔了,我就把這玩意複印個幾萬份,大江南北的到處撒,讓大家知道你郝如龍的嘴臉!」
有的人貪財,有的人貪名,欺世盜名之人,最怕的就是名譽掃地,這一擊打中了郝如龍的死穴,他久久做不出決定,我只好用拳頭威逼,最後,他滿懷屈辱的寫了份保證書,還按了手印,看著我將保證書收進口袋,他仍然難以平靜:「這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輕笑:「那肯定,只要你別反悔,我就肯定不告訴別人,對了,還有第三個條件!」
郝如龍說什麼也不幹了:「郝正,你不要欺人太甚!」
還要條件,再給下去,那乾脆別離開江城了,讓位子給你好了。
我擺擺手:「放心,第三個條件很簡單,我要去北方了,你也知道,搞不好就回不來了,所以我想要祭祀先祖,拜祭下我爸,這過分嗎?」
郝如龍不明白我為什麼忽然間提出這麼個條件,但他左思右想,似乎並沒有任何影響,自然點頭答應了。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哭泣的啞巴,他跪在那裡痛不欲生的模樣,讓我生出了憐憫的情緒。
同時,也有疑問,為什麼他對於郝家這麼的敏感呢?
還哭著求著要讓我去祭祖,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我打算回去好好詢問他。
在車上,郝正問道:「大哥,什麼時候動身。」
想到這個問題,我剛剛覺得自己佔了便宜的心情就低落了下來,說不忐忑那是假話,我嘆了一口氣:「郝如龍沒有耐心,明天再留一天,後天,我就要走了。」
本來對這件事怒髮衝冠一心想著要跟郝如龍同歸於盡的郝火突然間笑了笑,說道:「成,那我回去通知兄弟們準備一下。」
我皺眉:「準備什麼?」
郝火按了按喇叭:「跟大哥一起去北邊。」
我的眼睛陡然睜大,正好撞上郝火堅毅的眼神,快要說出的話又被我咽了下去,因為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郝火都一定要跟我走,他這種執著,只有四個字,至死不渝。
忽然之間,我對此行多了點底氣,至少自己不孤獨不是嗎?
我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好。」
……
江城是六朝古都,曾經有詩人評論過,說江城的販夫走卒都帶著六朝煙水氣。
不過說這話的時候還早,那時候時代還沒有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如今這個時代,別說是煙水氣了,就是個煙囪,也掀不起什麼波瀾。
雞鳴寺,一輛瑪莎拉蒂跟前圍了不少拍照的人,這種豪車難得一見。
車的主人已經上了雞籠山,許姨穿著樸素的衣衫,乍一看像是民國時期的女學生,只不過多了幾分嫵媚,多了幾分威嚴,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誘人。
她伸出自己雪白的手掌:「師太,麻煩把那天的簽給我看一看吧。」
昨日求籤,最後一卦無解,就被老尼姑丟掉,並且說自己算錯了,早就已經料到這個心思細膩到恐怖的女人定然會來第二次的師太露出了苦笑,取出拾回的木簽,遞給許姨。
一飲一啄,皆是天意。
許姨雙目中爆出難以置信的光芒,緩緩放下木簽,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白日跳江的傻子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