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可憐的小草,沒人要的小草
內鬥是一種優良的傳統,學校里學生跟老師斗,家裡老爸跟老媽斗,公司里跟同事斗,官場上跟政敵斗,情場上和小三斗,北洪門憑什麼免俗?洪清會是家族形式,郝家家主等於洪清會大哥,尚且還斗得死去活來,北洪門更變本加厲,很簡單,陳青帝的兩個不安分,出生在這等家庭,哪怕自身格局再怎麼小,也不可能安心當個富家翁,誰不想等自己老爹百年之後坐上大哥的位置呢?兩兄弟盯著一個位置,自然斗得死去活來,當然,不可能是兩個人斗,那也太低級了,就跟古時候皇子爭皇位一樣,背後總有幾個倚重的大臣幫忙,別看這陳笑棠不成器,但背後的人可是一心想著把他推上洪門大哥的位置。
鬥了這麼多年,這下子可好,死了一了百了,能答應?那些把心血澆灌到他身上,把賭注放在他身上的人,怎麼可能會答應呢?
所以姜屠夫來了。
西北屠夫姜定山,早年也是個土匪一流,後來被仇家追殺,傷了,基本上要死,陳笑棠那時候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還是個小屁孩,結果硬是看上了他,找人救了他。西北漢子兩個特點,講義氣,認死理,姜定山覺得自己這條命被陳笑棠救了,那麼就是他的了,加入北洪門,征戰多年,落了個屠夫的名頭,但是對陳笑棠卻是忠心耿耿,做夢都想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子能夠上位,可如今,多年來的期盼,就這麼沒了,他領了差事,來了江城,過江的屠夫,從來沒想著虛與委蛇,土匪的性子,就兩個字,報仇!
屠夫不是善類,沖著我來的,我不在,就逼著我出來。他住著豪宅,但樣子卻粗豪至極,抱著面盆大小的飯碗,呼嚕呼嚕的吸著麵條,巴掌大的一塊羊排,囫圇著就吞了進去,一邊吃著,一邊淌著眼淚:「痛啊,我他媽的痛心啊,二少爺就這麼死了?他死了我活著還有啥意義?人是望子成龍,我沒兒子,我就望著二少爺能成事,可是現在人沒了,你們說咋辦?」
他大大的眼珠子瞪著,有人小心翼翼的遞過來一根蔥,張口就吞了一半,辣的眼淚淌的更歡了:「沒說的,報仇,這個仇一定要報,那個小子不出來,那我就找他妹妹,找他媳婦,找他身邊人,我他媽就不相信,這沒卵子的東西,能縮著一直不出來!」
有人看著他的樣子,感覺到一股煞氣,吞咽著口水說道:「山哥,我們來這是查兇手的,跟洪清會鬧得太僵了,也不好吧?」
哐的一聲,姜屠夫把飯碗砸在地上:「查查查,查個什麼東西?按照老子說,就不需要查,誰他媽有懷疑,就滅了誰,錯殺三千,不放過一個!再這麼憋著,我就先憋死了!」
這人又問:」那這裡可是江城啊,畢竟不是咱們的地盤。「
姜屠夫哼了一聲:「南方人,一群沒卵子的慫貨,我今天已經指著郝如龍的鼻子罵了,他敢說什麼?敢怎麼樣?還不是夾著尾巴討好老子?」
這人縮了縮脖子,對於這位屠夫的性子,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勉強說道:「等回去了,怎麼跟大哥交代?」
姜屠夫哈哈哈笑了一陣:「老子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他目光深邃,閃爍著讓人心悸的寒光。
沒有人敢說話了,面如土色,這一趟差事,看來不好辦啊。
姜屠夫趴在地上,將倒扣著的飯碗翻過來,剩下的麵條又用筷子扒拉進去,也不嫌臟,幾口吃光,說道:「走,去看看那個小丫頭!」
就在邊上的房間裡頭,郝青草被繩子結實的綁著。
兩個人,拿著鞭子,抽了幾下,回頭看見姜屠夫。他走過來,扇了這兩個人一巴掌:「讓你們打人?不會?」
二人面露難色:「山哥,她還那麼小,我們……」
姜屠夫冷笑:「小怎麼?小就不可以不挨打了嗎?我這麼小的時候,躲在山裡頭餓過三天三夜,吃過腐爛的肉,也吃過別人丟的垃圾,這點苦都不給她吃,綁她來有什麼意義?」
幾個人不說話了,姜屠夫拿過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
郝青草立即叫了起來。
他露出快意的笑容:「你說,你那個沒卵子的哥,會來救你嗎?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從小到大都被人保護而且將來還一直會被保護下去的郝青草流著淚,輕微哽咽著說道:「他不會來的放了,他不是我哥哥,你放了我……」
姜屠夫又抽了一鞭子:「不是你哥?不是你哥更好,弄死了你也沒人管,媽的,長得這個妖精樣,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郝青草害怕,啜泣著,這是本能,但她沒有求饒,她只是低聲說著:「他不會來的,就算真是我哥哥,也不會來的,我是沒人要的小草。」
姜屠夫愣住了,左右問道:「你們知道這丫頭在說什麼嗎?」
眾人一起搖頭,跟撥浪鼓似得。
姜屠夫皺著眉頭,看著郝青草的小臉,伸手捏了一把:「小丫頭,你究竟在說什麼東西?能清楚點說明白嗎?說不明白,我可就動手了,你那個該死的哥哥可能還沒有收到信,等他知道之後,如果有卵子就應該來了……哼哼,你這種金枝玉葉,也該讓你吃吃苦!
聞言,郝青草說道:」我不是金枝玉葉。「
眾人愣住,獃獃的看著這個古怪的少女。
想著自己的生活,郝青草的眼淚居然逐漸不流了,眼裡不再有稚嫩和調皮,而是露出超出年齡段的成熟,生在她這種家庭,所要學會的第一點,就是隱忍,哪怕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但畢竟是女孩,說到成長,女孩總是要比男孩快許多。郝青草感受著自己火辣辣的傷口,喃喃自語道:「早在我記事的那年,我就知道沒有人喜歡我,一個女孩子,將來只是要嫁出去做工具的料,我不願意,但我沒有跟人說,我想要享受我的快樂,然後長大后,痛痛快快的嫁出去。你想要利用我,來讓我哥哥過來,叔叔,我沒你想象地那麼重要,他不是我哥哥,他也不喜歡我?他總是被我欺負,我太任性的不讓他好過,我恨他,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有跟我哥哥一樣的面孔,我很難喜歡,本來我哥哥就沒有把我當一回事,他跟我親近,只是因為我小,而且對他沒有威脅。而現在的這個哥哥,就更不會在乎我了,他是一個裝著很多事心思根本不在江城的人,我只是一個給她添麻煩的搗蛋鬼,他已經足夠忍耐我了,你說我再要求她以身犯險來救我,是不是貪心了點?叔叔,你不懂,生在我這樣的家庭,真苦到極點,在這種情況下,我真正的哥哥,甚至我爸爸,也不會來的,沒有人幫我的,我沒有親人了,我就是一棵沒人要的小草,可憐的小草,你想要等他來,那你不用等了,你儘管打我好了,沒有人會來的。」
郝青草年紀不大,但卻很清楚一切,在孩子的天性被磨掉的時候,她就展現出了自己悲哀的早慧。
姜屠夫聽得瞠目結舌,晃了晃腦袋:「什麼真正的哥哥,你這丫頭在說什麼東西,都把老子繞暈了,媽的,還敢耍心眼!」
他揚起鞭子,就要揮下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房間卻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是門被踹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