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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守山犬

  074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邀請我來此地的郝金的父親,郝鄭公,洛冰給我的資料上雖然提及的很少,但卻也有隻言片語,他的照片,自然也是有的,所以我認了出來。


  主要是他的長相如此粗狂,想忘記有點難。


  郝鄭公瞪了我們一眼:「兔崽子,真是不知死活,若不是黑龍今日吃飽了血食,說不準就把你們兩湊合著給啃了!」


  黑龍?


  我看了看這黑狗,知道是它的名字,區區一條土狗叫黑龍,這實在是太囂張了吧。


  今天的經歷對於何軍來說也是奇妙,他居然跟一條狗斗的氣喘吁吁,說實話,有點丟臉,陰沉著沒說話,站了起來,拍打著自己身上的狗毛。


  郝鄭公看著不滿的胖子說道:「如果不是我事先打了招呼,你現在早就被黑龍咬斷了喉嚨,別不服氣。」


  何軍看向黑狗,皺起了眉頭。


  郝鄭公大笑一聲,伸了伸手,黑狗爬起來,抖了抖身子,趾高氣揚的走了過去,坐在郝鄭公的身邊,竟然完全不看我們一眼,完全目中無人的態度。


  我知道這黑狗是郝鄭公養的,心裡也就踏實了,走過去說道:「老爺子,既然邀請我過來,又放狗咬我,有些不妥吧?」


  我心裡是有點火氣的。


  郝鄭公卻渾不在意:「咬你?黑龍如果真想咬你,你們早就不能喘氣了,起初我找出鐵棍,本想教訓你這個不肖子孫,但生怕自己下手沒個輕重,如果再把你打壞了,那隻怕你一輩子都不可能登門了,所以乾脆就讓黑龍出手,小懲大誡,磨一磨你的性子。」


  我聽得牙痒痒,自己下手沒輕重,難道一條狗就懂啥叫輕重嗎?

  郝鄭公輕聲一笑,眼裡閃過一抹桀驁:「長白山有一種特殊的犬,叫做守山犬,早些年獵人進山,一條守山犬能頂一桿槍,山中白熊,餓狼,甚至餓虎,都可以與之搏鬥,早些年老家主在的時候,我們去東北運貨,路上為了躲避仇家,進了長白山,就看到山中獵戶扛著一頭白熊下山,老家主見獵心喜,花大價錢買了熊皮,至今還放在郝家祠堂成為鎮宅的寶貝,當時我們問獵戶,這白熊罕見兇猛,是怎麼打到的?獵戶指了指跟在屁股後頭的黑狗,說全靠這傢伙!那時候起,我就認識了守山犬,一心想養一隻,只是沒有機會,後來老家主走了,我一個人在山上寂寞,專門去了東北一趟,遍尋了三月,終於找到了黑龍,這是條公狗,本來有一對,結果被狼群記恨上了,尾行幾十里,趁著黑龍覓食的時候咬死了母的,後來我拿槍屠了狼群,黑龍為了報恩,就跟著我下了山。哼,人性,守山犬比人懂,凶性,更是人所不能比擬的,現在你知道了嗎?」


  我聽得毛骨悚然,感覺自己像是在聽玄幻故事,這條其貌不揚的大黑狗,竟然這麼的危險?

  我對何軍說道:「你在外頭等著。」


  他點了點頭,站在外邊,心裡頭清楚,老頭真要傷我,一條狗足矣,他護不住。我跟郝鄭公走進去,老爺子找我來這裡,肯定不是放狗咬我,一定是有話要對我說。


  草廬,太師椅,老爺子坐在上邊,他的性格不喜歡繞彎子,直接說道:「兩年前,你不滿老家主給你安排的婚事,逃離了江城,就再也沒有回來,都說你已經死了,我卻不信,親自出去找了三個月,沒有任何發現,這才死了心。那之後洪清會大變,郝家亂的不成樣子,演忠臣演了幾十年的郝老二露出狐狸尾巴,加上一大批蠢蠢欲動心有不甘的所謂元老,我們這些老傢伙有三分之二都憋著口怨氣,但沒辦法,人老了惹人嫌,退下來了總不能還拿著刀子去砍人?就冷眼觀著這一切,洪清會中層起碼一半做牆頭草,看吧,這就是人心,嘿,老家主說得對,都是一幫養不熟的白眼狼。餓寒則溫順如羊似狗,飽暖則如狼似虎了,慾望一旦被釋放出來,那就野馬脫韁了,都跟學四川變臉的一樣,但這是為啥?一方面是這些狗腿子本就想咬人,只是以前搖尾巴的時候把人都糊弄過去了,另一方面則是你這個當大哥太不成器,如果你是我兒子,我現在已經一巴掌把你給拍死了,放狗咬你,姥姥,那都是便宜你!」


  他吹鬍子瞪眼,唾沫星子亂飛,我卻垂首聽著,這種感覺挺奇怪的,誰也不希望別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何況那些破事又不是我乾的?換成別人恐怕我早就不爽了,但偏偏這個老爺子,說的話能讓我挺進心裡,不惱火,反而覺得他說的對。老爺子看我服服帖帖的樣子,眼裡閃過一抹滿意之色:「我自己的親爹是當土匪,連帶著我也一身匪氣,那時候給人當了義子,匪氣不減,義父卻說這是優點,做義子的,沒必要操心那些九曲十八彎的蠅營狗苟,那不該是我們考慮的事情,我說那我們應該考慮啥?義父沒說話,先給我取了個名字,我本來姓鄭,他給我加了個公字,變成了郝鄭公,我那時候也不知道,就去找算命的問,我這名字到底是啥意思?」


  「算命的瞎子說,歷史上最有名的鄭公,就是昔日跟著朱元璋征戰四方的大將常遇春,忠心耿耿,死都是死在班師回朝的路上,老瞎子還告訴我,朱元璋這人刻薄寡恩,那些跟他混的老兄弟們,最後基本上都不得善終,唯獨這個常遇春,是他到老了都念著的舊人,當時我就明白了,義父就是讓我當常遇春這樣的人,忠誠不二。頭一回看見守山犬的時候,我沒別的感覺,就是親近,覺得這狗像我,惦記著要找一隻。那之後義父走了,老家主上位,也動蕩,但我們一幫老兄弟硬是把洪清會給撐起來了,老家主說讓我們同享富貴,我不幹,我說鄭公也沒享過富貴,就戰死了,我能活著就是好事,退了吧,給年輕人騰位置。」


  說到這,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你說說,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值得老傢伙我騰位置嗎?」


  我心中複雜,這一刻好像真的成為了郝正,我看到了郝家所謂的傳承,那是一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東西,我沖著老爺子深深一拜:「抱歉!」


  老爺子翹著腿:「我不喜歡聽這個,但你小子說出來,我覺得舒坦,一直我都覺得你沒救了,以前打你,是恨鐵不成鋼,都以為你死的時候,我也掉眼淚,覺得洪清會就這麼完了,那時候郝金五個兄弟,多少人拉攏?他們畢竟代表著我們這幫老頭子,沒啥用處,但威信也還是有的,可我跟他們說,我說郝正死了,那你們也沒必要考慮跟別人了,為自己活吧,有才華的憋著,沒才華的上山來跟我種菜,五個小子,也都聽話,但心裡頭是有怨言的,年輕人誰不想做一番事業?今天你回來了,五個小子都激動,但我卻想看看你,我當你已經死過一次,如果你還是那麼不可救藥,那不跟你也罷,抹了脖子盡忠也比跟個草包強,但沒想到,你真的敢上山見我,黑龍是什麼能耐,我是知道的,可你拿著刀子居然敢捅,說真的,如果不是我看著你長大,記著你模樣,我可能都以為是別人假扮的!」


  最後的一句話,讓我毛骨悚然,連忙訕笑兩聲。


  老爺子啐了口唾沫:「姥姥,對你抱希望的時候你是個廢物,不抱希望的時候好像又有點救,我現在就放心把五個小子交給你,我知道做了這件事情,不知道多少人心裡頭都會罵我老狗,但不重要,我就是老狗一條,不過那些雜牌玩意,就是守山犬,我是守山犬,我兒子也是,守得就是洪清會這座破山!將來不管怎樣,生死無論,可如果你再敢這種撂挑子跑路的事情,我可不會放過你!」


  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找我來,是想看看我,然後把自己的晚輩們交到我手裡,這是我跟洛夫人千方百計想要圖謀的事情,郝金五個人對我們來說,現在是絕對的臂助。


  我們想過很多很多計策,收取人心的手段更是打了無數腹稿,但偏偏沒有想到這一條。


  有的人是不需要收服就能生死相依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沉重,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幫手,但並不開心,因為頭一回,我覺得我這個過客的肩膀上,似乎擔著一種叫責任的東西。


  老爺子不留我,讓我滾蛋,我也不能厚臉皮,利落的走人。


  望著我的背影,老爺子拿出煙袋,在門口上磕了嗑:「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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