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日語課

  「還有啥事？」蘇燦問。


  「你叫什麼名字？」富家女問。她的神情有些認真，並非開玩笑的樣子。


  蘇燦一愣，回頭怔怔的看著那女生，還以為她要發飆呢，怎麼突然間問其名字了，難不成看上我了？那書里不都說民國的女生特矜持的啊。


  「蘇燦。」


  想了想，蘇燦還是把名字告訴了她。不過說完了，就立即快步走出了門。蘇燦覺得這樣子比較酷。


  等到晚上再來照相的時候，就蘇燦一個人了。這次照的很快，不過照完相他也沒急著走，還和老闆聊了會。老闆似乎有心事，沒聊一會就委婉的表示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準備打烊了。


  蘇燦很知趣，付完錢就要告辭。就在這時，一位戴著黑色帽子，穿著背帶褲子，黑色馬甲外套的眼鏡男沖了進來，他右手握著槍，左手捂著腹部。他的腹部白襯衫一片血紅，應該是中彈了。


  蘇燦嚇了一跳，還以為來殺他的。嚇死寶寶了，容我喝一口29年的咖啡壓壓驚。


  「怎麼受傷了？」老闆的表情非常吃驚。


  傷者看到屋裡還有外人，但似乎並無惡意，道：「一點小傷，不礙事。」


  蘇燦眼睛睜大，真是條漢子啊，都快死了，還一點小傷。


  老闆沒再說什麼，把那人攙扶到一旁的小房間休息著，表現出很鎮定的樣子。隨後，他出來把7塊銀元還給了蘇燦。


  「蘇先生，這次照相就當是我送你的了。至於我這位受傷的朋友…」


  蘇燦腦子反應很快，知道老闆是怕自己大嘴巴子出去亂說，笑道：「我懂，我這人嘴巴緊的很。謝了老闆，告辭。」


  老闆欣慰的笑了，跟聰明人聊天就是省事。


  蘇燦轉身就走，感覺這老闆套路挺深啊，走到門口隱約聽到身後那朋友小聲的在說些什麼，但是聲音太小根本就聽不清楚，只是隱約聽到幾個字，什麼「轉移了」。


  回家的路上，蘇燦一路都很小心。這夜上海雖然燈火輝煌，看起來一片歌舞昇平。但他知道，其實這裡亂得很。也許此刻就有人被殺死在某個角落。至於剛才照相館里那個中槍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特務、地下黨、間諜組織的人，還是幫會的人？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照相館的老闆也應該不是普通人了。


  回到家，家裡的燈火亮著。堂屋裡回蕩著歡聲笑語，中央的大桌子上，母親正帶領著姐姐和她的同學劉悅在包餃子。這就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幸福吧。


  「小燦回來了。」姐姐抬頭道。


  「我兒回來啦，我這就給你做餃子吃。」母親端著一盤子餃子起身，走向廚房。


  「哎呀呀，今天有餃子吃啊。」蘇燦笑呵呵的去洗了個手，然後找個位置坐下，也加入了包餃子的隊伍。


  要知道，這個年頭，不是天天都可以吃得上餃子的。窮苦人家也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可以吃一頓的。


  「小燦，你明天第一天上班，你媽和你姐都替你高興，特意為你包的餃子，以示慶賀。」劉悅道。


  「所以，劉悅姐，你也跑來蹭飯來了。」蘇燦手裡捏著一個漂亮的餃子道。


  「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呢？我請她來的好不好。你兜里的鋼筆還是悅悅送的呢，好幾塊大洋呢。」姐姐蘇蕊白了眼蘇燦。


  劉悅倒是沒那麼臉皮薄，大方的笑道：「哎呀，小燦這一病簡直變了個人似得，包餃子都會了啊。對了，據說昨個應聘，那課上的精彩啊，把周校長都聽傻了？」


  蘇蕊笑道：「那是，我家小燦的學識，現在連我這個做姐姐的都甘拜下風了。」


  蘇燦吹牛道：「學識嘛，還行。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蘇蕊道：「說你胖，你倒是喘上了。上海灘卧虎藏龍，有本事有學問的太多了。對了，小燦，你今天是在愛美照相館拍的照嗎？」


  劉悅突然笑了。


  蘇燦道：「是的，不過姐，這個愛美照相館以後還是少去。」


  蘇蕊臉色一變：「怎麼啦？你跟人家老闆干架了？」


  「沒有。」蘇燦搖頭。


  劉悅笑道：「你姐捨得不去嗎？隔兩個月就要去拍一張照片，不就是想和人家帥氣的吳老闆說說話。」


  「去你的，悅悅你胡說什麼呢？」蘇蕊臉微紅。


  蘇燦吃驚道：「姐，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他可不是普通人，搞不好還是走狗漢奸呢」於是，蘇燦便把今天在照相館看到的一幕說了一遍。


  兩位美女似乎一點也不吃驚，不過她們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擔心。


  「小燦，這件事你不能出去亂說。吳老闆是個進步青年，不是什麼所謂的走狗漢奸。」蘇蕊嚴肅道。


  算了，看來姐姐是看上人家了，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負數，一點也不假。不過這件事只能靠自己暗中保護姐姐了。


  第二天早上，蘇燦和姐姐坐公交車來到了學校。這年代的公交車也不便宜，要三毛錢。


  車上看了看課表，今天是周一，上午就一節課，日語，周二三節，周三兩節，周四一節，周五一節，一星期八節，除了周六周日兩個大整天沒課，其餘的下午也基本上沒課。這下空餘時間倒也多了不少。


  車上閑來無事，姐姐叮囑蘇燦，這女子師範雖然無男生，但是也不要掉以輕心，有些女生比男生還難管教，因為她們背景非凡，希望蘇燦可別惹惱了她們，丟了飯碗。


  蘇燦吃驚，還有這等事？蘇蕊表示，學校里有幾位學生背景都很深，而且她們大小姐脾氣，最好不要得罪。


  次奧，一個大老爺們，難道還會被幾個小屁孩給嚇到了。


  「姐，你儘管放心，她們遇到我，保證把她們治的服服帖帖的。」蘇燦自信心還是挺強的。


  下了車，蘇蕊領著蘇燦來到了辦公區，說是蘇燦的辦公室跟她在一塊。蘇燦根本就不願意和姐姐呆在一個辦公室，那樣不方便他吹牛裝逼。可是姐姐非說要看著他。唉，想想也是醉了。


  三樓最中間的那間辦公室，上面寫了「語言一組」。蘇燦一愣，這分組夠奇葩，外語組和國語組混搭嗎？

  二人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面似乎有人在談論自己。


  「18歲學富五車？你們信，反正我不信。」


  「我也不信。」


  「no，no，蘇燦老師，的確很厲害。」


  這些背後亂嚼舌頭根子的，看到蘇燦姐弟來了，頓時都安靜了下來。但有一人背對著大門，沒看到，似乎入戲挺深，還是在忘情的說著：「你們說奇怪不，蘇蕊這個弟弟我是聽說過的，十足的敗家子啊，怎麼變得這麼牛了？」


  「浪子可以回頭，敗家子也可以變出息的。」


  蘇燦突然說話，把那人差點嚇尿了。


  這個辦公室，一共八張辦公桌子，有五張坐了人，其中大衛是見過的，其餘四人都沒見過。


  辦公室的布置、傢具跟後世的自然沒的比了，連電風扇都沒，連自來水龍頭都沒，那就更別說明亮的地板，櫃式空調，一體機電腦了，不過粗糙的黑板上的白色粉筆字倒是很漂亮。


  看到蘇燦姐弟來了，都回過頭仔細打量了蘇燦一番，好一個帥小伙啊。


  蘇燦倒也大方，自我介紹道：「我叫蘇燦，蘇蕊的親弟弟。今年剛滿18歲，未婚。」


  說到這，瞄了眼辦公室的幾人，大衛認識，其他四人兩女兩男，兩女的，一個中年婦女，一個靚女；兩個男的一個中年，一個年紀頗大。


  看到這個靚女長的還有點像高圓圓，是個顏值不錯的「備胎」，覺得有必要順便提下徵婚。


  「咳咳，新來咋到，多多關照。家窮人丑，一米七九；小學文化，縣城戶口；破屋三間，庭院一畝；冷鍋熱灶，老婆沒有；一年四季，拳不離手；今日來此，廣徵女友；革命道路，並肩攜手。願否？」


  說完，蘇燦眼睛看著那位靚女老師，看的人家都怪不好意思的。不過雖然有點油腔滑調，但是似乎還挺有口才的。


  蘇蕊白了蘇燦一眼，「小燦，我給你介紹下。那位美女老師呢，就是我們學校最美的女老師童老師，可惜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


  蘇燦心中默念，好白菜都讓豬給供了？但也沒說慫話，依舊玩笑的調侃了句：「名花雖有主，我來鬆鬆土。童老師好。」


  那美女老師害羞的點點頭。女人嘛，不管在什麼年代，虛榮心總歸有的。


  「輕浮！」有位男老師小聲的說著。


  蘇蕊耳聰目明，對蘇燦道：「那位是裘老師。」


  蘇燦笑道：「裘老師好。」


  「這位是國學泰斗級人物，庄教授。」蘇蕊指著那頭髮花白的老師道。


  「泰斗好。」蘇燦道。


  老人微微一笑。


  「這位是秦老師。」蘇蕊指著一個中年婦女道。


  「至於大衛老師，你是見過的。」蘇蕊道。


  介紹完，大衛走過來握手：「蘇老師，歡迎你！」


  蘇燦笑笑，發現辦公桌就在大衛對面。


  不一會，早上的上課預備鈴響了，而辦公室門口幾個膽大好奇的女生也一溜煙的跑了。蘇燦拿著一本日語教材，朝對面的一棟樓走去，那是「外語樓」。走到二樓的203班級，上課鈴剛好響了起來。


  蘇燦朝班級里威嚴的掃了眼，沒多少人啊，也就二十幾個學生的樣子。清一色的女生，清一色的萌噠噠校服。


  女學生們似乎都在小聲的議論著。


  「新老師啊，好帥啊！」


  「好年輕啊！」


  「他怎麼這麼年輕啊！」


  「他就是蘇燦啊……」


  ……


  蘇燦往講台一站，咳嗽一聲，課堂上頓時安靜了。


  蘇：「老爺們，請起立！」


  學生：懶懶散散的起立。


  蘇：老爺們好！


  學生：大人好！


  蘇：老爺們辛苦了！


  學生：升官發財！

  這一套師生問候語就是民國這個年代不少學校流行的。按理說新文化運動后，不少學校都改了啊，但是這所學校口味比較重，還是喜歡用這個。


  當時，蘇燦腦海里回想起這個，就想說一句：你tm在逗我嗎？如此奇葩的問候語，簡直……


  不過聯繫到這個時代的大學學費就懂了。


  這個時代大學學費一年是51元左右，每個學校又略有不同。而全國的女子師範學校本來就少，捨得給女子培養大學的就更少。


  一年學費51塊，還有住宿費呢，還有每個月的吃飯用度等生活費呢？這下算起來，每個學生一年下來至少要花掉100-150多塊。這對於一般普通家庭根本就是一向巨大的開支。


  一個小康之家，全家人一年的生活費也就在240塊左右。你可以想象，捨得讓子女上大學的家庭，那是下了怎麼樣的決心，簡直是下血本啊。學校也知道，這些女生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所以喊一聲「老爺們」。


  入鄉隨俗，管他呢，現在自己還沒那個能力改變這個問候語。


  學生們坐下后，蘇燦腰桿挺直的站在講台上。


  蘇：お早う


  意思，早上好


  蘇：私の名前は蘇燦


  板書：我叫蘇燦


  蘇：みんなは日本語の目的は何ですか


  板書：大家學日語的目的是什麼？

  蘇：請同學們舉手回答。


  結果，沒人舉手。


  好尷尬啊。


  蘇燦就在班上巡視，來回走動，突然眼睛一亮，發現第三排第五個的那位女生很眼熟，次奧，這不是照相館見到的那個富家女嗎？如此傲嬌的表情，傲嬌的大眼睛，一點也沒錯，只不過換了套校服罷了。


  「就你。」蘇燦指著那女生道。


  「蘇燦……沒想到你還是一名老師？還教我們日語？」那位女生吃驚的道，言語中帶著幾分好奇。不過更多的是在賣弄著什麼。


  底下不少女生問：「金雪，你們認識啊？」


  蘇燦立馬就奇了怪了，這孩子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的，但也沒有慌亂，冷靜想想不對，這孩子是想博眼球，想引起同學們的關注，唉，幼稚啊。


  「怎麼，不像嗎？」


  女生傲嬌的笑道：「敢問老師你幾歲了？」


  蘇燦吞吞吐吐道：「今年……30多了……」這話說完他自己都不信。


  女生道：「你撒謊！你才18歲，跟我一樣大！剛才有人在辦公室那都偷聽到了！」


  汗，玩間諜倒是有一套。


  「18怎麼啦？18就不能教你們嗎？」蘇燦突然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