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陰謀.所謂人心
「大燮敢來犯我大戎,就殺他個片甲不留!盤韃天神的子孫,從沒一個怕死的!」塔奇被繞暈了,一時心裡的火氣被激發出來,憤然道。
「先不說大戎與大燮的兵力差距,區區單問一句,諸位覺得,今年這樣的災年,諸位還有一戰之力否?」黑袍怪人問。
塔奇不說話了,怔怔的坐了下去。
各部落的情況他是知道的,連大汗的部族也有凍死人的情況,更別提別的地方了。
先不說那凍死餓死的牛羊馬匹,就連窮困一點的牧民也受災死了一些。要這樣吃不飽穿不暖凍得快要死了的人上前作戰,就等同於讓他們在裝備精良的大燮軍人面前送死。
「想必,諸位心裡已有答案。區區之所以說博爾蓋王子的建議是中策。是因為此法雖好,但主動權卻是掌握在對方的手裡。」
黑袍怪人道。
「不要廢話了,直接說。」有人催促道。
「區區說的法子,和王子所說的差不多。」說道這裡,黑袍怪人賣了一個關子,頓了頓,等眾人差不多快要不耐煩時才緩緩托出:「不過,區別就在,區區這個法子,主動權掌握在諸位的手裡。」
眾人臉上的慍怒瞬間消散了,興趣也被勾了起來。不知不覺間,竟跟著那黑袍怪人的步伐走了起來。
「怎麼說?」鐵達爾也被勾起了興趣,問道。
「陽將軍殺不得,不但殺不得,還要好好的供養著,極盡尊榮,並差人將這個消息傳回大燮朝去。然後引起朝廷的猜忌。到時候,陽將軍不反也是反。如此一來,諸位不僅不用偏居於瀚北草原,甚至稱霸瀚州也指日可待。區區只能言盡於此。」
黑袍怪人道。
眾人聞言眼睛一亮。
「不知先生說瀚州指日可待是什麼意思?還請先生賜教。」博爾蓋率先反應過來,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路要一步步走,此時,只需將陽將軍好好養著即可。」黑袍怪人朝著博爾蓋方向轉過身子。
雖然他大半的面容遮在兜帽下,博爾蓋卻感覺一道銳利的眼神掃了過來,讓他不由得一驚。雖然身在暖洋洋的帳篷內,卻覺得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起來了。但不過一瞬間,那毛骨悚然的感覺卻忽然消失了。
「我們該怎麼相信你,畢竟你是漢人,還遮著臉。誰知道是不是大燮派來營救那漢人將軍的?」
有人雖然對那前景感到振奮,但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沒想到,這樣的爭鋒相對之下,那黑袍怪人竟是輕輕笑了起來:「也難怪你們不相信區區。區區之所以遮著臉,是為了躲避仇家。還請諸位見諒。不過,對於在下的建議,諸位若是覺得難以接受,便可以不理。」
說完,那黑袍怪人竟然目空一切的準備離去。
「等等。」一直沉默的鐵達爾汗發話了,他站起身來:「還請先生留步,助我大戎度過難關。我以盤韃天神的名義起誓,若是先生助我大戎奪得瀚州,我鐵達爾誓死護衛先生周全。」
「呵呵,一言為定。」那黑袍怪人呵呵笑了兩聲,一陣風樣兒的飄了出去。
「父汗.……」博爾蓋準備勸說,卻被鐵達爾汗一個手勢制住了。
「我知道漢人不可輕信。可現在已經到了我大戎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了,除了相信他,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鐵達爾汗嘆息道。
一時間,帳篷內無人言語。
「兒子明白。」博爾蓋終是什麼話也沒說。
「塔奇,你領人將陽將軍放出來,再撥給他幾個奴僕好生伺候著。」沉默了一會兒,鐵達爾汗吩咐道。
「塔奇領命。」塔奇右手按在胸前,掀開帳篷退了下去。
眾人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無話可說的金帳議事,於是也上前行禮離開。
塔奇去接陽不吝時,陽不吝已經燒的幾乎丟了半條命了。
本就在破帳篷里凍得發了燒,後來來熱水和飯也不送了,於是,高燒的陽不吝為了活下去,只能吞咽那積起來的雪。
就這樣,冷風吹著,又沒有食物,即使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更何況陽不吝這個本就已經燒糊塗的人。
塔奇不敢再怠慢,當下叫人解了陽不吝腳上的鎖鏈,將人抬了回去。
北庸關,城內。
「路大人,那奏摺不會有問題吧?陽將軍沒有投敵,我們這樣上報上去,要是查出來……」
楊書吏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廢物,這點小事兒也值得放在心上?到時候,咱們隨便推到一個放回的俘虜身上就是了。有何驚慌的?」路慶斥責道。
「是是。卑下只是聽人說的,就算是錯,也是那報信的人。我等只負責將自己所知的情況上奏朝廷。」
楊書吏趕忙答道。
「但願上面起了疑心,陽不吝也真的反了。不然,我們還是逃不掉那冒進的罪。」路慶焦頭爛額的掐了掐眉心。
上書說陽不吝一時被激落入戎族圈套而後歸降,這都是無奈之舉。
誰叫他一時貪功心切,冒然出兵被抓了呢?
陽不吝為了救他而身陷重圍,但他怕戎族攻進北庸關而一時糊塗關了城門,以至陽不吝被俘虜。
唉,說到底,一步錯步步錯啊!
若是陽不吝不叛變,回到大燮,那他冒進的罪,可就大了。
那可是八千精兵!
全數沒了。
本以為那不過一千戎兵而已,誰知道,竟早已設下了埋伏。
在邊關呆了幾年了,他都沒掙下大的功勞,也是被前幾日的大勝沖昏了頭,他竟想獨佔這功勞,偷偷出兵。
誰料到,直中了戎人的圈套!
為今之計,只有讓陽不吝留在戎族內,自己方可有一線生機。
八千精兵的覆滅,自己百死難辭其咎。說不得,還要抄家滅族。
想起自己尚年幼的兒子,路慶不得不狠下心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事關生死。
「請陳參將過來。」轉悠了一會兒,路慶心裡仍舊不踏實,吩咐楊書吏道。
「是。」楊書吏迅速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