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狂笑.天下為局
「不妨。這害了父皇的妖人,本宮要親眼看著他人頭落地。」太子淡淡道。
「是。」官員趕忙退下。
太陽一寸寸上移,照的人有些暖洋洋的。
喧嘩聲漸漸小了些,大家提著心,眼神不住的在劊子手和懷空兩人身上溜著,期待著最後宣判時刻的到來。
「小五子!死哪兒躲懶去了?快把這塊肉送到福滿樓!」張屠戶圍著油膩膩的圍裙,大吼道。
「來了來了!」穿著舊棉襖的小五兒趕忙跑了過來接過案板上的肉。
自那日和張屠戶不打不相識之後,小五兒便結束了自己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流亡生活。
張屠戶兒子小時候的衣裳改一改都上了小五兒的身,雖是舊衣,但比起以前光著腚的日子好多了。
受了張屠戶家的好,小五兒沒事的時候就貓在肉案前,給張屠戶看著案板上的肉。偶爾張屠戶忙不過來,小五兒就上去搭把手,送肉上門什麼的。
慢慢的,乞兒小五兒就成了張記肉案專用的跑腿小夥計。
作為回報,除了鞋和衣裳,張屠戶每日管他兩頓飯,還將兒子以前住過的雜物間騰出來讓他住。基本上,算是當半個兒子在養。
張屠戶本有一兒一女,女兒外嫁,兒子在縣衙當捕快,住在班房裡,基本不回家。所以,張屠戶一家只有老夫妻兩人,膝下也寂寞。所以,小五兒的到來,給這個沉悶的家帶來了些許歡樂。
香氣四溢的福滿樓,小五兒風風火火進了后廚。
「李三哥,你要的正寶肋來了!一聽是你要肉,我趕忙小跑著來了!那王員外家先要的豬蹄兒我都沒送呢!」小五兒耍著貧嘴。
「知道了!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胖胖的李三哥拿著勺敲敲小五兒的頭,等小五兒靠近時小聲的說:「知道你個小兔崽子好這一口。老規矩,剩一半以上的不許動。」
「還是李三哥仗義。以後,送肉我肯定也先緊著李三哥的。」小五兒摸著腰間的小葫蘆調皮的朝李三哥眨眼睛,低聲道。
兩人心照不宣的的笑了笑,后廚繼續熱火朝天的忙碌著。誰也沒注意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猴子一樣溜進了一個半掩的房間。
沒一會兒,小五兒一步三晃的從后廚出來,遠遠看到了櫃檯上正忙活的三掌柜,嬉皮笑臉的打招呼:「三掌柜忙呢!今天東坡肉賣的好啊,我剛又送了二十斤正寶肋呢!」
「是你小子啊!又去後頭偷肉吃了?」三掌柜噼噼啪啪的打著算盤,頭也不抬的說。
「哪能啊!就吃了一小塊雞屁股。福滿樓的菜太好吃,別的都啃完啦!就一個雞屁股孤零零的,他們都不吃,六子哥就便宜了我。」
小五兒笑嘻嘻的靠在櫃檯上和三掌柜說話,看著大堂里坐的七七八八的人,不由得咋舌道:「哎呦,人真多吶!等我長大了,我也要開福滿樓。這麼多人吃飯,過不了幾年,我就成了員外啦!到時候也娶七個八個小妾,一個給我捏腳,一個給我捶背,一個給我做飯,剩下的都給我暖被窩。」
「小兔崽,毛還沒長全了,就開始花花腸腸一堆了!」三掌柜忍不住笑罵道,「喏,三個銅板,快滾!去買個糖葫蘆啃。別在我眼前礙事。我還要算賬呢!」
小五兒笑吟吟的將那三個銅板揣在懷裡,嬉皮笑臉的作揖:「謝三掌柜的賞!」
「得了好,還不快滾?我反悔了,將銅板拿過來.……」三掌柜吹鬍子瞪眼睛趕人,眼角眉梢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等小五兒慌忙的跑出去,三掌柜假裝生氣的臉卻綳不住了。
「這小兔崽子.……看著生意好就湊上來討賞,一張嘴兒抹了蜜似的,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鬼精鬼精的.……小滑頭!」
笑著罵幾句,當下就將這一茬拋在腦後,劈劈啪啪的又算了起來。
小五兒揣著小葫蘆又跑回了肉案,看他回來了,張屠戶遞給他一個水囊。
二月的江陵,早春的天氣還有些寒意。這皮囊子裡頭的水卻還是溫。
小五兒喝著水,周圍來割肉的婆子媳婦兒卻還不少。
馬上到一年一度的桃花祭了,所以過完正月,肉鋪的生意也沒落回去。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張屠戶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道:「你在這兒給我看鋪子吧。有人就按我平日里教你的價錢賣。我去王員外家送。」
「不,大爺你歇著吧。我喝好了,我去。」小五兒趕忙去搬那穿好的豬蹄兒。
「逞什麼能!你都沒蹄子高!」張屠戶一巴掌拍在小五兒腦後,笑罵道。
小五兒憋屈的和肉蹄子僵持,舉了走了沒兩步,手就酸軟無力了。那豎起的豬蹄兒落下來,底下沾了一層泥巴。
張屠戶見狀,不由分說的接過豬蹄,大踏步走了。
小五兒還有些不甘心,卻毫無辦法,悶了一會兒,想起什麼,追了兩步大喊:「大爺,你見了大管家……」
見了大管家怎麼的呢?
小五兒還沒想好。他討賞的法子都是臨時反應的,見不著人,就憑他再舌燦蓮花,也是白瞎。
鬱悶的小五兒晃了晃腰間的小葫蘆。
嗯.……有一半兒了!
萬里之外,天啟刑場,剛剛晴好的天氣忽然變得烏沉沉的。
雖然看不到日影,但那銅漏顯示,時間到了。
「太子.……」官員候在一邊請示。
「斬!」
太子話音未落,就從案桌上飛出一隻黑底紅字的令簽。
「啪——!」
如同慢動作,懷空看著眼前飛出慢慢落地的令簽,最後清脆的一聲響,還在地上彈了兩下才安靜的卧在地面。
「午時已到,問斬——!」隨著令簽的發出,那粗獷的宣布聲響徹法場。
「哈哈哈哈哈……」
一向淡定安靜的懷空卻突然仰天大笑。
一眾人等都被這突然迸發的大笑鎮住了。劊子手一時訝異,竟忘了將大刀落下。
「天下為局,吾亦為棋子!這亂世的第一章,就用我懷某人的鮮血寫就吧!哈哈哈哈哈哈——噗——」
笑罷,一口鮮血猝不及防的噴出,染紅了刑台。
懷空垂下了頭顱。
良久,反應過來的劊子手上前伸出手來,等觸到那人的鼻子,劊子手一個激靈一屁股跌倒在地。
「死~死~……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