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頓悟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但有黑暗的地方不一定有光明。
如果那看似漫無邊際的黑暗就是天國，那京靈肯定會咒罵那些所謂的神靈，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知道自己此刻身處的地方不是什麼天國，而是另一個世界。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靈魂遊離於虛空之中，讓人感覺像是夢幻，卻又是這麼的真實。
當京靈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之後，他終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驚悸以及興奮。
當然，如果他有身體，那麼他一定會呈現呆若木雞的狀態，但此刻的他卻只有一抹意識，這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因為他所感受到的世界竟然是宇宙！
五彩斑斕的星雲，波瀾壯闊的星體，就連光芒也會被其吸走的黑洞，他所感受到的一切就是宇宙！
在這裡有著多得無法估算的意識，他們遊離於星空之中，穿梭於不同的星球，遨遊於磅礴大氣的星雲，不同的意識甚至能夠相互融合在一起，同時也能分開，看起來就像某種社交行為。
但京靈卻很特殊，他試圖和其餘意識融合在一起，可他卻發現自己好像被這個宇宙遺忘了，其餘意識都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他就像迷離於宇宙中的一顆孤星，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中，他都在思考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至於那段時間有多久？
也許是一萬年，也可能是一億年，甚至是一兆年，但京靈彷彿感覺不到時間的枷鎖，他欣喜若狂地在虛空中暢遊，瀏覽著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感覺自己就是神靈，直到那觸目慟心的悲鳴衝擊著意識，他才醒悟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還未完成。
「大哥！……你不能就這麼死了啊！」
林炎的聲音？
京靈已經能夠想象出林炎痛哭流涕的樣子，但他不知道要怎麼逃離這個宇宙.……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在京靈的感知中，他彷彿度過了無盡的歲月，漫長的時光甚至讓他想通了自身存在的意義。
很多人都在糾結自己死後會有什麼結局？
神學者說善人死後會去往天國，而惡人則會被打進地獄。
科學者說人死後會被微生物侵蝕，直到軀體化為烏有為止。
如果京靈能夠回去，沒準他會心血來潮把自己的觀點說出來，雖然大多數人會認為他得了精神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實的。
人由宇宙中的物質組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大同世界指的就是宇宙。
只要把宇宙看做一個整體，那麼人類就是宇宙的一部分，同理，人在死後，意識將脫離本體，並融合於宇宙之中。
那是一個更高維度的時空，人類不可能探測得到，就像二維的螞蟻理解不了三維的人類。
但京靈比較特殊，因為他來自另一個平行宇宙，這就是他不能與其它意識融合交流的原因。
他不知道是誰把他帶來這個宇宙，也許真的有神靈也不一定，但此刻的他只想重新回到親友的身旁。
時光依舊在流逝，京靈不知疲憊般地遊離於宇宙中，他嘗試了一切回去的方法，但最後都徒勞無功，只能任由自己淹沒於時光的長河中……
當感受到宇宙正在塌縮的那一刻，京靈那原本放棄的歸心再次被點燃，最終宇宙徹底塌縮瓦解，四周逐漸開始明亮起來，那是一種類似於落陽般的光芒，橘紅中帶著些許明黃。
當京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哭得像娘們兒一樣的林炎。這讓他想起自己在地牢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炎。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林炎蓬頭垢面，全身髒兮兮的。
而這一次看到的林炎，雖然身上那副不知道從哪裡扒拉下來的黑鎧沾滿了敵人的血污，但那一頭齊平的短髮和眉清目秀的面容看起來比上一次順眼多了。
「林炎，在軍中你必須叫我師長，還有，我都沒死呢，你哭的這麼撕心裂肺做什麼？」京靈雙手撐床，緩緩起身後掃視著房間。
濃郁的葯香味充斥著整間房，明藍色的光芒透過素色玻璃照射進房間中，那黃色的牆壁和簡陋的木床可以看出這是一間普通平民的房子，而立櫃中擺滿的瓦罐則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藥物，看京靈由此判斷出房子的主人是一名醫生。
林炎看到京靈醒了過來，再次喜極而泣，一把抱住京靈哭喊道：「師長，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我們的！」
「好啦好啦，別哭的跟死了人似的，我的命可是硬的很。」京靈輕輕拍打著林炎的背部，而後掙脫了他的熊抱，正色道：「我昏睡了多少天？」
林炎說道：「哪有這麼久，你才睡了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京靈驚疑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甲胃已經被人脫下，此刻他身穿一件白袍，看起來倒有些聖潔的氣息。
難道那是一個夢？
京靈不禁感到疑惑，如果那是一個夢，那也太真實了！
自己的意識曾在宇宙中遨遊了無盡歲月，直到宇宙塌縮解體的那一刻意識才重新回歸軀體，這麼駭人聽聞的經歷說出去一定沒有人相信，所以京靈乾脆不去想那麼多，就把那段似夢似真的經歷埋藏在心中吧。
「師長，你在想什麼呢？」林炎對沉思的京靈說道。
「林炎，我剛才做了個夢，我夢見自己領悟到了生命的真諦。」京靈雖然是對林炎說話，但看起來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生命的真諦是什麼？」林炎疑惑道。
「是過程。」京靈一本正經道，引得林炎一陣發笑。「我說師長，你這話可一點都不深奧，就連巷尾那些占卜師都能給你扯出一大段來。」
「你這小子總是嬉皮笑臉的。」京靈輕輕一拳捶打在林炎的肩膀上，突然，他注意到了林炎手上的一張畫紙，紙上畫著三個女人，想來那就是林炎的母親和兩個妹妹。「我的家人找到了嗎？」
什麼？林炎一開始還疑惑不已，當他看到京靈的目光投在畫紙上的時候，他才感到釋然，眼中頓時閃現感激之情。「還沒有呢，但我已經讓人幫忙去找了，我想如果她們在城中，遲早有一天會被我找到的。」
「希望我們是在隆巴多城遇見她們。」京靈給了林炎一抹欣慰的笑容，在地牢的時候林炎曾說過他的母親和兩個妹妹加入了第二批逃亡隆巴多城的隊伍，所以他也希望在冰城中不要找到她們，否則將意味著她們經歷過一段屈辱的奴隸生涯。
「當然，我想我們最後會在隆巴多城見面的。」雖然林炎看似很樂觀，但京靈從他用畫像尋人的舉動便可看出，林炎其實也對自己的三名親人的命運感到擔憂。
京靈不想再牽上這麼悲傷的話題，所以他轉口道：「外面這麼嘈雜，戰況怎麼樣了？」
林炎眼中的光彩突然黯然失色，只見他一臉愧疚道：「師長，我們從昨晚一直打到了天亮才消停，但是最後法洛帶著兩百多名騎士和步兵逃出城了。」
京靈皺眉道：「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炎直視著京靈的雙眸，他發現那雙眼睛竟然無比深邃，彷彿要把人的心魂攝入其中一般。林炎愣神片刻才回過神來，心裡暗嘆自己的大哥果然不是一般人。
「師長，昨夜我們激戰到一半，城西集中營里的奴隸暴動，你讓我去集結精壯奴隸一起圍剿敵人。但當我去到城西的時候，那裡除了混亂還是混亂。所有人都在忙著逃命，我們喊破嗓子也才拉起了一支上百人的起義隊伍。留守在西南北三個城關的諾蘭軍打開了城門，隨後他們便和叛軍以及蝰蛇的人還有數萬奴隸逃出了城。如果不是最後我們控制了城關，沒準城中的十萬奴隸都得逃個精光。」
京靈聞言不禁感嘆世事難料，如果不是在中途遇到林炎帶領的逃難部隊，他可能永遠都打不下冰城，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此前的計劃是多麼的幼稚。
但人在鋼鐵與火之中淬鍊得越久，心性與計謀便越加沉穩，能夠以二十二歲的年紀帶領起義部隊奪下一座城池，這樣的戰績足以響徹大陸。而京靈此刻要做的就是不要讓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成為他的悲壯頌歌。
「林炎，把華龍馬給我牽來。」京靈不容置疑道。
林炎知道自己大哥的脾氣，那是說一不二的，所以他也沒有多做猶豫，打開房門便對職守的兩名衛兵說道：「快，去把師長的坐騎牽過來。」
一名衛兵聞言立即行動，很快便把華龍馬牽到房子外，而京靈也已經整理好著裝走出了房門。
華龍馬一見到主人頓時掙脫衛兵的控制，嘶鳴著朝京靈撒腿跑去。
站在門外的衛兵看到華龍馬急馳而來，毫不猶豫地抽出了腰間的砍刀，林炎見狀急忙制止，喝罵道：「師長的坐騎你都敢動！」
京靈擺手說道：「不要緊，他也是想保護我而已。」他給了那名衛兵一抹欣慰的笑容，而後便張開雙臂，讓華龍馬用頭部在他的胸膛上磨蹭著。
兩名衛兵看向京靈的目光充滿了崇拜，對下屬仁愛，對敵人鐵血，這就是他們的追隨者！
「華龍啊，想我了嗎？」京靈撫摸著馬頭輕語道，對於這匹跟隨自己叱吒沙場的戰馬，京靈已經和它產生了不可磨滅的情義，除了死亡，誰也不能斬斷他們對彼此的牽絆。
一旁的林炎說道：「師長，你這匹馬可是特有良心，在你倒下后，我看到它竟然流下了眼淚，最後還一直跟著我們來到這間房子，以前都常聽人說和主人出生入死的戰馬都能通靈，現在我倒是相信了。」
難怪衛兵這麼快就把華龍馬牽了過來，原來它一直就在房子外留守著.……
京靈望向華龍馬的神情多了幾分親昵，片刻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四周，此刻他們身處在一棟兩層石房子的正門口，前方是一條寬兩米的狹窄巷道，成排的居民房就這樣一棟緊挨著一棟，陽光也很難照射進潮濕昏暗的巷道中。